虽然心有不甘,但埃德温最终还是离开了。
    在他走后,伊莉丝整只虫都变得不好了,发了疯一样地在洞穴内乱窜。
    “咿!”
    “咿!!”
    一边叫喊着,它还一边用前肢破坏之前产下的那些卵。
    埃德温不愿意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他不爱我!
    虽然心里早就有所察觉,可伊莉丝一直都不愿意承认。
    现在血淋淋的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时, 它再也无法像之前一样装聋作哑。
    “咿!咿——!”伊莉丝愤怒着,咆哮着,将这些虫卵当作埃德温发泄。
    随着它粗暴的动作,洞穴内的食脑鲎卵被破坏殆尽。
    半透明的卵液流了一地,甚至都蔓延到了沙曼莱尔脚边。
    他此时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嘴里大口喘着粗气, 不时还有血沫咳出来。
    这样的情况可不乐观。
    埃德温那个老逼登下脚是真是狠, 沙曼莱尔感觉自己的肋骨至少断了五六根,内脏也破裂了, 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变成一只死狗。
    不过,在死之前,他还想发挥一下自己的剩余价值,再向伊莉丝添一把火。
    “汪!”沙曼莱尔低低地叫唤了一声。
    这个声音,成功引起了伊莉丝的注意。
    它发泄式的动作停了下来,将身体转向了沙曼莱尔的方向。
    “咿?!”
    【你怎么吐血了?】
    刚才光顾着生埃德温的气去了,伊莉丝现在才注意沙曼莱尔的伤势。
    “汪!”我被埃德温踢了一脚,感觉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听到这话,伊莉丝有些急了。
    独自呆在这个洞穴里实在是太无聊了,它害怕沙曼莱尔死后,自己就只能重复产卵,然后等待埃德温的单调生活。
    “咿!”
    【你不能死!留下来陪我说话!】
    听到伊莉丝的挽留,沙曼莱尔有气无力地叫唤了一声。
    “汪呜…”我也很想留下来,但是我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了。
    “咿——!”
    【闭嘴!我不准你死!】
    伊莉丝爬到了沙曼莱尔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虽然是这种居高临下的姿势,沙曼莱尔却没有感受到压迫感,反而从伊莉丝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慌乱和不知所措。
    它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样的情况。
    除了埃德温以外, 从来没有一个生物能够像沙曼莱尔一样,陪它说这么久的话。
    虽然这些话大多数是它不爱听的,但至少不会像其他人一样,看到它就只会尖叫求饶,或者大骂它是恶心的虫子。
    虫子又怎么了,它一生下来就是虫子,这又不是它能够选择的!
    “咳咳…!”在伊莉丝忿忿不平的时候,沙曼莱尔又咳了一口血。
    “咿!”见此,伊莉丝发出一声急切的叫声,用前肢碰了碰沙曼莱尔,想要查看他的情况。
    然而,它没有把握准力气,一下子下手重了些,让沙曼莱尔疼得呲牙咧嘴,吐血吐得更猛了。
    这一下,伊莉丝不敢动了。
    它头上的触角都耷拉了下来,整只虫子显得僵硬又无助。
    哎…看着还怪可怜的!
    看到伊莉丝的反应,沙曼莱尔在心里叹了口气, 又虚弱地叫了几声。
    “汪汪…”伊莉丝,你能满足我一个要求吗?
    “咿?”
    【什么要求?】
    “汪汪汪汪!汪汪!”我曾经听说过一个故事,在一只狗死后,如果能够拥有一个属于它的坟墓,并且有人能衷心地为它悼念的话,下辈子它就会变成人。
    “汪汪汪!”所以,在我死后,你能别吃我,而是把我埋了吗?
    这些话当然是编的了,沙曼莱尔这么说主要是为了博取伊莉丝的同情。
    果然,情况就和他预想的一样,伊莉丝的反应很大。
    它有些焦躁不安地在地上爬了几圈,嘴里发出一阵无序的杂音。
    “咿¥#!”
    沙曼莱尔努力分辨,也听不清它到底在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伊莉丝的情绪才平复下来,发出几声尖锐的叫声:“咿——!咿咿!”
    【我拒绝!我才不会做什么坟墓,你赢了赌约,按照约定我要放你走!所以你不准死!】
    伊莉丝几乎不会放走到手的猎物,可它现在却是真的想看到这只狗子能够爬起来,恢复之前的活蹦乱跳。
    就算不留在这里陪它也行,起码要活着,这样以后还能来看看它。
    “汪呜~”忽然,一声比之前更精神一些的犬吠声响起。
    在伊莉丝惊喜的目光中,沙曼莱尔还真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过,这不是情况有了好转,而是回光返照。
    沙曼莱尔感觉身上的疼痛感在迅速消退,甚至身体也恢复了力气。
    趁着现在还能行动,他一鼓作气,将自己想说的话告诉伊莉丝。
    “汪汪汪!汪汪!”伊莉丝,谢谢你愿意遵守约定,但是对于这个结果,我其实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汪汪!汪汪汪汪!”我宁愿是你赢了,这样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
    “汪汪汪!呜汪汪汪!”相信你已经察觉到了,那个男人根本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爱你,他只是在利用你!
    “汪汪汪汪!汪汪!”你是只好虫子,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一心想要利用你的男人委曲求全,他根本不值得!
    “汪汪汪!汪汪!”世界上的男人那么多,男虫子也那么多,只要你走出这里,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就能找到无数比埃德温更优秀,而且更爱你的雄性!
    “咿…”听完沙曼莱尔的话,伊莉丝整只虫都怔住了。
    它半歪着头,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明明沙曼莱尔说出这些贬低埃德温的话,它是应该生气的。
    但是…
    它现在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有一丝高兴是怎么回事?
    伊莉丝的触角不自觉地晃动了起来,发出一声略带些欣喜的叫声。
    “咿~!”
    【我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汪汪!”当然好了!你长得又高大又漂亮!
    沙曼莱尔这句话完全发自真心,在他眼里,一只身上长满触手的海葵都能算得上漂亮,更何况是一只外壳漆黑油亮的大虫子呢!
    只要不臭不脏,都漂亮!
    似乎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伊莉丝缓缓低下了头,声音也低沉了下去。
    “咿…”
    【可是埃德温总是说我又黑又不好看,别的雄性都不会喜欢我,只有他会爱我。】
    好家伙!竟然对一只虫子使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埃德温简直是人间之屑!
    听到伊莉丝的话,沙曼莱尔气得呲牙咧嘴,朝着它大声叫唤了几声。
    “汪汪!”胡说!他是想要打击你的自信心,这样你就离不开他!对他死心塌地了!
    “汪汪汪汪!”你要对自己有自信心!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虫子!没有之一!
    在吼完这两句之后,沙曼莱尔还用自己那双漆黑明亮的狗狗眼盯着伊莉丝看,试图让它相信自己的话。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即使物种不同,伊莉丝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沙曼莱尔眼神中的真挚。
    他没有撒谎!他真的觉得我很漂亮!
    伊莉丝头顶的触须剧烈颤动了起来,整只虫都因为被夸而兴奋到不能自己。
    然而,这样的兴奋没能持续多久。
    “哇!”忽然,一大口内脏碎片从沙曼莱尔嘴里吐了出来。
    他伤的太重了,回光返照也支撑不了多久。
    “嗷呜…”虚弱的哀鸣声从他嘴里发出。
    趁着还有一点力气,沙曼莱尔强忍着疼痛,向前走了两步。
    他靠近伊莉丝,用自己毛茸茸的大脑袋在它腿上蹭了蹭。
    “汪汪!汪汪汪呜…”
    伊莉丝,能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认识你,我很高兴。
    抬头看了一眼伊莉丝,似乎要把它的样子记在心里一样,沙曼莱尔一边吐着血,一边说出了自己狗生当中的最后一句话:
    “汪呜…”永别了,我的朋友。
    在说完这句,沙曼莱尔的身体便失去了所有力气,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扑通!”
    看到倒在自己腿边的大狗子,伊莉丝先是一怔,随后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鸣声。
    “咿———!!”
    意识已经模糊,沙曼莱尔分辨不出伊莉丝在说些什么,但它的悲伤却足以穿透一切,直入沙曼莱尔的灵魂深处。
    抱歉了,伊莉丝。
    我不是故意要刺激你的,我只是希望你能记住我说的话,不要再被埃德温给蒙蔽了!
    带着对伊莉丝的歉意,沙曼莱尔的意识从狗子身上脱离,陷入了深沉的黑暗当中。
    漆黑的洞穴中,只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还有一个独自面对尸体,哀嚎声一声接着一声的伊莉丝。
    “咿——!”
    “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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