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是圣咏,鲁道夫辨别着自己耳朵里的声音,此刻的他眼前到处都是斑驳的金色花纹,像是正面对着一面泼满了金漆的玻璃墙面,那些金色正像是有生命一般,自己游动着,构成一幅幅如同泼墨画一般的宗教图案。
    有些是圣徽,有些是圣纹,更有一些天使像是生着黄金六翼的天使从天而降,准备张开翅膀拥抱他。那天使的眼睛是闪烁的白银,羽翼则是一片片流光溢彩的金箔,伴随着耳中的圣咏,鲁道夫仿佛觉得自己来到了传说中,神明的国度……
    可为什么呢?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花了很久,他才从这单纯的观察状态里摆脱出来,重新恢复了思考。我刚刚不是在喷泉广场……看着圣女和卡珊德拉大修女对峙……
    面前那光辉的金色轰然垮塌,鲁道夫又回到了喷泉广场之上,自己的位置都一点没有挪动,两根巨大的光柱依旧笼罩着卡珊德拉和莉迪亚的轿子。金箔般的光片从光柱里溢散出来,在空中化作淡淡的金粉,喷泉广场上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模样,呆呆地仰头望着那两根巨大的光柱,脸上带着木然又解脱的神情,仿佛在看着拥抱他们的六翼天使降临。
    一种庞大的恐慌从鲁道夫的心脏里席卷而出,仿佛正有凄厉的警报声在他耳边响着一样。
    “——该死!”他一把抓住旁边的侍从让他掀翻在地,又两脚踹翻两个金甲卫士,看着因为被触及而露出一脸如梦初醒茫然表情的他们,鲁道夫从喉咙里吼出四个字:
    “神圣灾难!”
    被唤醒的侍从和金甲卫士茫然地看着蔷薇骑士团的大团长,一时间没有弄明白他所说的那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但是很快他们就反应了过来,他们曾经还是小修士和小骑士的时候,都受到过相应的培训和教育,但是不要说遇到过,这数百年间,甚至都有没有记载过“神圣灾难”的发生,以至于他们都已经忘记了这是什么东西,又有着什么样严重的后果。
    “撤离群众,能走多远就走多远!!”鲁道夫疯了一样地扒拉圣女的金甲卫士和负责喷泉广场执勤的骑士,甚至于是卡珊德拉的圣巡小队的中的骑士们。
    他需要帮助,甚至已经来不及考虑那人的身份和立场了。
    甚至不要回头,他就能够感觉到身后的两根光柱正在变得越来越璀璨、恢弘,他的影子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前,证明那两根光柱的光明已经超过了天上的太阳,才能够将影子映出来。
    一种如同奶香味的淡淡馨香味也飘散了出来,空气开始变得暖洋洋的,整个人如同躺在春日的阳光草地之中,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向他反馈着如沐春风这四个字,甚至他又在耳边听到了刚才幻觉中那断断续续的圣咏之声。
    但是这些一切的一切,只会让他的心脏变得更紧一些,因为它们都在印证着这一场神圣灾难丝毫没有平息下来的意思,反而正在愈发失控,就像是一个炸弹一样,愈发逼近爆炸的临界点。
    但好消息是,随着鲁道夫的努力醒来的骑士和苦修士数量越来越多,他们也明白正在面临着什么,一起引导其喷泉广场上的平民起来,链式反应开始形成了,速度政治啊变得越来越快……
    一定要来得及啊……鲁道夫在心里祈祷着,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为自己的祈祷选定对象。因为能够回应祈祷的只有女神,而就像是“神圣灾难”的名字预示的那样,这场灾难的来源就是女神本身。
    虽然在一般人的理解里面,神明是温和的,是慈爱的,是拯救世人的,但是就像是盲人摸象,根据摸的地方不同,得出的结论就不同一样。
    如果仔细研究教典,就会发现神明们往往还会有这,威严、尊荣、至高无上的一面。
    那是和人在位阶上差距太大的存在,就像是蚂蚁和大象的差别,就算大象并没有杀死蚂蚁的想法,仅仅是正常地踱一下步子,也可能将复数的蚂蚁踩死。
    就像是《圣经》里记载的,神明毁灭索多玛的时候,那些没有听劝告回头看了一眼的人,仅仅是那一眼,他们就彻底化身成为了盐柱。
    不可直视神!
    这五个字,就是最好的总结。
    而这种,由于降临的神明之力太过于庞大而不可控引发的事态,就被称为——神圣灾难。
    神圣灾难到底有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呢?是从女神不再降下神迹开始吗?越来越多的骑士忙了起来,鲁道夫终于能喘口气,并且思考这么一个问题。
    那今天又是怎么回事?是卡珊德拉还是莉迪亚殿下?但是无论如何,鲁道夫明白,今天在这片广场上,肯定会发生一件足以记录进教典之中的大事。
    鲁道夫最终还是把绝大多数喷泉广场上的人都转移了出来,他们几乎是狂奔到了圣城的最外围,看着原本喷泉广场的位置,已经完全被金光所笼罩在内。
    笼罩着卡珊德拉和莉迪亚的两个光柱此刻已经不分彼此了,仿佛有一轮金色的太阳从地上升了起来一样。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
    直到永远……”
    声音混杂的圣咏,从那光中间传出来,仿佛正有无数人在中间咏唱着这段祷词。鲁道夫很确定,虽然确实有些太过于靠近神圣灾难中心的人被自己放弃了。
    但是他们的数量绝对没有达到这个程度,那几十上百人即使声嘶力竭地吼叫,也不可能把声音传到圣城的边缘来。可那圣咏里,似乎有着一万个灵魂在高唱,那些多出来的咏唱声是谁发出的呢?
    鲁道夫不愿意去想,也不敢去想。
    但随着这声音的传出,圣城中的一切仿佛也开始共鸣了起来,圣像在颤抖,帷幕在颤抖,玻璃窗颤抖着崩碎,化为彩色玻璃的暴雨,整座城市都在那威严的旋律中颤抖着。
    “我们在天上的神……”鲁道夫身边的侍从下意识地开口说出了这一句圣咏词,鲁道夫猛地回头,一掌砸在他的脖颈处,将他敲昏过去,再转头对着其他骑士吼道。
    “再退一点,这里还不够!!”
    让众人又退出去五百米,此时数个被鲁道夫派出去的骑士也跑了回来。
    “教皇厅……和宗教裁判所都没有人!教皇冕下……和大裁判长殿下,都……都不在!!”骑士汇报了一个让鲁道夫最不安的回答。
    他情不自禁地转过头,看着那地上新升起的太阳。
    你……或者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就在他这么在心中默问出这一句话的下一刻。刺眼的光明如潮水般地涌回了喷泉广场,那些光芒像是悲伤很迷东西给吸引了一样,飞速地汇聚到了同一个地方。
    在空中形成了一个白金色的圆球,仿佛一只悬挂在高空中的眼睛一样,不带任何感情地俯视着众生。
    林过云从刚才起就一直躲在喷泉广场的暗处角落里,就算如此,整个人都还是像刚从火场里出来一样,嘴唇干裂,头发干枯发焦,但是他的目光却格外的狂热。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这就是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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