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不浪费的态度,王诩旋即命人将这锅熟醋倒入自家的水井。他倒不是自私,而是想尝试一下,看看会不会有新的发现。
    少司马府位于戚城中央,属于风险多发地带。一锅醋下去,保不准中心感染区域会减轻些压力。毕竟这井水也是地下水,从爆发蛊毒的地点,也不难判断水井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
    上天似乎是眷顾他的。随后的几天,位于城市东南方向的区域,蛊毒爆发的速度被慢慢控制下来。然而,不幸的是多半处于治疗中期的病患没有了药物的供给,只能靠放血治疗。单纯的放血对于身体的恢复十分缓慢。病人为此需要经历长时间的痛苦,身体日渐虚弱。为此,城中杀了些马匹,用肉糜熬粥给病人补充营养。
    邯郸封会结束的第十天。返回绛城的姬凿与智瑶正筹备着迁都事宜。古朴而不失威仪的晋王宫内,姬凿收到了寺人禀报的消息后大发雷霆。
    “混账!真是寡人的好弟弟。”
    “君上息怒。公子骄已到了婚配的年纪,有心仪之人实乃幸事。君上又何须动怒?”
    智瑶一副老臣做派,劝谏君主。
    “骄儿顽劣,持寡人兵符,私调禁军,若引来非议,寡人又当如何处之?”
    “君上不必忧心。臣立即命司马府草拟一封调令。对外称战事胶着,公子骄增兵南下,兴王师。如此,既保全了公子又不损宗室颜面。岂不美哉?”
    自从与姬兰在晋阳相遇,姬骄便调走了曲沃的一万禁军。而他将自己去卫国泡妞的举动毫不隐瞒告诉了哥哥姬凿。这可把对方气得够呛。
    “唉!事已至此。也罢。”
    做都做了,他还能怎么办?难道要他这国君追到卫国去教训对方?
    姬凿甚是无语,智瑶则打趣道:
    “公子率性,臣亦是神往。羡煞我也。”
    “卿视骄儿如弟子,事事帮扶。寡人视其为手足,望勿与之分离。”
    “历练一番,倒也未尝不是好事一桩。兴许公子携美人归来,宗室添丁,君上便要为人伯父了。”
    不提那卫国女人还好,一提姬凿又是火大。
    “那卫姬身陷孤城,此番他若坏了国之大事,寡人非狠狠揍他不可。”
    “臣乃公子之师,公子虽率性不羁,但是非分明。与国无益之事,公子是不为之。”
    两人似乎都误会了些什么。以为姬骄去卫国找寻的美女是齐国求娶的小公主姬元,而不是大公主姬兰。当然,这君臣二人在得知王诩后,一早就没打算履行承诺,把王诩与姬元交给齐国。
    智瑶出了个馊主意。
    “依臣看,君上若欲教训公子,不如命人告知其下落。”
    想到自己的弟弟游山玩水,到处寻人。最终还是逃不出自己这哥哥的掌心。顿时,感觉心情大好。
    于是乎,这个误会即将变成另一个更大的误会。
    卫国,朝歌城外,赵军大营。
    “卫姬?你当真的吗?”
    赵无恤惊讶的张开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
    “当然。且不提那女子样貌如何,仅凭游说君上的勇气,本公子便对其人欣赏有加。”
    姬骄与赵无恤自幼一起玩耍,在绛城之时,一起荒唐过几年。算是非常好的损友。
    “唉!你变了。”
    赵无恤受不了对方的花痴模样。哀叹之余,有些担心的说道:“朝歌乃卫人国城,卫姬兴许被困其中。休怪无恤多言,那女子或许已死。”
    姬骄言之凿凿:“断然不会。本公子与那兰姑娘分别不过半月。尔等大军在此围城至少月余。料想,她应是在附近城邑。”
    赵无恤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示鼓励的说道:
    “这位本公子,你打算如何?”
    “攻城!本公子一座一座的攻,就不信她不出来。”
    原本还想帮自己兄弟一把,可听到这样的回答,赵无恤满头黑线。
    “我说,你是诚心来捣乱的吧?你一晋国公子,代表宗室。若真被你打下几城,你信不信,君上非提剑来斩你。斩你。”
    说着,还用手来比划。势要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顾忌到对方的身份,话又不能明说。赵无恤心里想着:“你一宗室公子不好好在国城里待着,跑来卫国跟各大家族抢什么功劳?说好的宗室不参与,你到底知不知道后果?”
    宗室失信的后果十分严重。一方面破坏了晋国内部的团结。而另一方面,则是让相互竞争的氏族间有了忌惮之心。
    大周朝延续数百年的分封制度,各大氏族经历无数代的努力才有了当下地方割据的结果。他们又岂会坐看宗室崛起?让分散的地方政权重归君主手中?可以预想,晋国内部将会是人人自危的局面。
    “瞧你说的。哪有那么严重?本公子借你赵氏之名,攻城略地。谁会知晓是本公子干的?”
    赵无恤翻了个白眼,原来对方还有这样的打算。心中无奈之余,连连叹气:“公子莫要再火上浇油。如今的赵氏早已是众矢之的。”
    转而,面容诚恳,一改先前的调笑口吻。
    “无恤也不瞒公子。此番家父被封邯郸,便已遭人嫉恨。出于自保,朝歌迟迟不克。若公子一心寻那女子,无恤自当全力相助。但若借赵氏之名,在此参与战事,恕无恤忤逆公子之意。”
    话已经说开,晋骄不好再强求下去。于是,他就留在了朝歌。之后,随着赵军在朝歌、云梦、牧邑一带寻找起了姬兰的下落。
    以此同时,被寻之人已经踏上了南下救国的道路。三千人度过黄河,浩浩荡荡的抵达楚丘城下。
    卫国楚丘,城五里,是一座标准的大都城。夏禹之时,楚丘因处桑林之中得名桑台。夏中后期为楚人所居,改称楚丘。之后中原战事频起,楚人南迁。楚丘的名字便一直沿用至今。如今的楚丘与卫南地区的漕城、帝丘、城濮三座都城齐名,是卫国南方经济繁荣的腹地。向西南行十五里,可抵达漕城。东行十里便是帝丘。
    姬兰在收到兄长战败的消息后,第一站便选在了这里。入城后,于城主府内巧遇了诸师瑕。对方错愕之余,扫视了身旁的三个男子。其中一人,笑道:“这便是为兄提到的惊喜。”
    那说话之人倒有三分打趣之意,可笑容委实奇怪。皮笑肉不笑。全然是个面瘫。而这面瘫男子身旁站着个妖艳的男子,一面向姬兰微微颔首,一面推了诸师瑕一把:“还愣着干嘛?吾等快去迎接公子?”
    伪娘的声音听得人浑身都不自在。诸师瑕此刻有种久别相逢以及不敢面对暗恋之人的复杂感。待到姬兰走近四人,之前还在一旁饮酒两个男子也忙围了过来。
    “见过公子。”
    殿内六人拱手失礼。姬兰亦是还礼。那妖艳男子见姬兰与几名手下风尘仆仆的样子,赶忙说道:
    “早就收到消息,公子大驾,一路劳顿,快些入座。”
    姬兰也不造作,在大方的在上面的位置坐下。同时嘱咐禽滑厘与几个手下各自落座。
    那妖艳男子十分热情,开始介绍起诸人来。
    “伯兄,怀。叔弟,忧。在下,恪,皆乃楚丘景氏。”
    原来景怀、景恪、景忧三人便是楚丘的主人。相传此地楚人南迁之时,景氏一族却没有离开。楚丘有景山夕翠之美,而这景山便是以景氏命名。可见景氏在楚丘的地位。
    不等景恪这娘娘腔继续介绍,先前饮酒的两个男子便分别起身:“聂人,句吴氏,秋。”
    句吴秋是聂城城主。而聂城百姓远离中原文化熏陶,长期与东夷人厮混。所以他看上去有些另类,尤其身上穿着的虎皮。与一众人显得格格不入。
    “五鹿,端木氏,仁。”
    听到端木氏,姬兰一惊,赶忙又是还礼。少女无比的恭敬:“不知五鹿君身体可还康健?”
    五鹿君乃是卫国前太宰端木赐,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子贡,人称儒商。儒家奉其为财神。先前提到的荀子程便是他的弟子。
    子贡在卫国享誉盛名,并且封君。他的封地五鹿城,既受国君的认可,又有周天子的赐封。在卫国地位超然。侧面也能反应出子贡对卫国的贡献之大。
    “公子挂怀,父君康健。常于宋卫两地奔走。为子者,俱难说之以归。”
    端木仁好似在开自己老爹的玩笑。说他不归家,自己都劝不动。诸人听了皆是摇头微笑。
    诸师瑕没有自我介绍,而是一直偷偷打量姬兰。自耳泽惨败,漕城被围,他冒险突出重围,一直在楚丘联络各方势力,打算组织反攻,解救姬舟。如今,各地方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齐聚,正是一展拳脚的时候。诸师瑕起身说道:
    “帝丘遭晋人袭掠,君上被困漕城。瑕联络四方豪杰,有幸与诸位聚首于此,便是商议这举兵伐贼之事...”
    面瘫男子景怀,作为东道主,最先附和起来:
    “我楚丘上下军民十万,带甲之士五千,听候差遣。”
    端木仁也拱手说道:“此番本君携三千甲士前来助战。”
    句吴秋道:“聂人勇士八百,随将军出战。”
    姬兰亦是很给面子的说道:“三千甲士,车百乘,随时可战。”
    即便算上自己从城濮带来的三千兵马,也不够二万之数。诸师瑕见识过晋人的大军,知晓晋人车多人多。此刻,忽有杯水车薪之感。
    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景家老二景恪柔声道:“后方不安,恐军心难稳。楚丘东南十五里乃城鉏之地。我意分兵把守此处,扼晋人东进之路。如此,楚丘、漕城、城鉏三地互为犄角之势,可解漕城之围。”
    这娘娘腔看清了眼下的形势,知道不能硬碰硬。如果驻军城鉏,如洗劫帝丘资敌粮草的事情便不会再次发生。一直沉默的景忧,此刻操着如洪钟大吕般的声调说道:
    “仲兄言之有理。晋人势大,粮草难以为继,倒不如与之相耗。待晋人疲敝,方可攻之。”
    死人脸景怀看了看端木仁,问道:“少君觉得如何?”
    端木仁微笑,目光看向姬兰,回道:“本君悉听公子安排。”
    被人忽视的句吴秋忍不住冒出来刷个存在感:“别问我。只要有吃有喝,你们说打哪,咱就打哪。”
    端坐主位的姬兰微微摇头。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景家三兄弟哪里是想出兵解救漕城,分明是在为楚丘的安危打算。
    晋人盘踞在癝延与漕城一带,犹如一把剑指向卫国的腹部。一旦刺出,诸如攻下帝丘,或是瑕丘。那位于这把利剑两侧的城池便成为孤城。楚丘同样会是如漕城那般的下场。
    诸师瑕也看出了其中的猫腻,见姬兰不做声,重新提议道:“我意出兵癝延,晋人后方被袭,必然撤军回防。如此漕城之围可解。”
    人数没有优势,放着坚城不守,绕到敌人背后搞事情,等同于送死。面瘫男景怀说道:
    “瑕兄此策太过冒险。若晋人回防,你又当如何应付?”
    “晋人可度河水,瑕何尝不可度那河水?若其回防癝延,瑕便趁势北上,攻下牧邑。”
    这货此时还惦记着牧邑呢。谁都知道他是牧邑的邑宰。说的轻松,但深入敌后打游击,比攻打癝延更加冒险。
    景怀连连摇头:“不妥!不妥!”
    句吴秋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看法:“你若有心送死,在下可不陪你。”
    就在商议没有结果之时,士卒来报:“报!晋人攻破南燕。南燕一众胥吏携百姓来投。”
    沉默良久的姬兰陡然站起身,问道:“可有漕城晋人的消息?”
    “没有。”
    经姬兰一问,诸人都意识到了问题。景怀抢先向士卒喝道:“快探!探明漕城晋人的动向。”
    待士卒匆忙离开后,姬兰匆忙说道:“如今时局不明,分兵城鉏可谓上策。兰愿携本部人马驻军城鉏,为诸君策应。”
    诸人皆是有些懵逼。当务之急,应探明情况,去漕城解救姬舟才是?对方身为公主怎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诸师瑕眉头一皱,随即也道:“公子三千人马怕是守城不足。瑕愿随公子一同前往。”
    姬兰也没拒绝,赶忙拱手与诸人告别。
    剩下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都什么事嘛。作为事件的发起人,诸师瑕跑了,而国君的妹妹也跑了。感觉救援的事情,这二人根本没放在心上,完全不管国君的死活。
    诸师瑕带上一路追随自己的吴寿,紧跟姬兰。姬兰则与一众手下匆忙出了城主府的大殿。台阶之上,少女步伐迅捷。诸师瑕脚下飞快,询问道:“公子有何计策?”
    “帝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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