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黛一直都喜欢听故事,尤其是尧庚年讲的故事:在尧黛的眼中,自己的这个哥哥向来擅长讲故事,尤其是尧庚年又喜欢出去玩,因此在尧黛的眼中,她的哥哥可是一个‘探险王’。
    探险王,自然是有很多足以让尧黛惊叹的经历讲的,因此尧黛很喜欢尧庚年,要不是母亲柳柔拦着,尧黛几乎想要成为尧庚年身上的一个挂件,跟着他到处乱跑。
    所以在尧黛为了一颗消失的鸡蛋而委屈地小声啜泣时,全家上下也就只有尧庚年站出来,才能转移尧黛的注意力,让她没那么伤心了。
    这不,当尧庚年站出来说他要讲一个故事的时候,尧黛立刻停下了啜泣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揉了揉眼角,这才抬头看向了尧庚年:“啊,是什么故事呀?”
    “一个崭新的故事哦。”尧庚年深情地看着尧黛,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缓缓说道:“是一个出身平凡的男孩为了找回某个他曾经拥有、但却被剥夺的贵重物品的历险。”
    “呀,”尧黛眼前一亮,她更加期待地望着尧庚年。“那快说说嘛!是新的故事!我就知道哥哥最棒啦!还有哦还有哦,哥哥,我昨晚上找你的时候,其实也有梦见……唔?”
    尧黛还没说完话,她就突然被身旁的尧梦之掐了一下大腿,年幼的小姑娘立刻哎哟了一声,扭头就对着自己的姐姐嘟起了嘴巴,说道:
    “姐,你怎么回事呀,掐我干什么?”
    “你睡迷糊了吧?你昨晚一直在我身边睡,哪里出去过呀?”
    尧梦之倒是很理直气壮,她伸手点了点尧黛的小鼻尖道:“你这小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偏偏学你哥不回家的臭毛病,该掐!”
    “我又不是学!我是真的梦见了,然后,然后我就出现在哥哥身边了!”
    尧黛对着尧梦之据理力争,她甚至连声音都拔高了很多,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哥哥在昨晚上和阿虎哥哥再说一些奇怪的话!多亏了我哥哥才回来的,要不然哥哥好像就准备和阿虎去别的地方玩了!!”
    “……你哥从来都没有夜不归宿过,你真的是在做梦吧?”
    别看尧梦之嘴巴上否定,但实际上她的目光已经从尧黛的脸上移到了尧庚年的身上。
    只见尧梦之扫了一眼一旁的尧庚年,眼中带上了一些慌乱——昨夜尧梦之是醒了的,她虽然无法理解为什么尧庚年会带着尧黛从外面进来,但若是连尧黛都能明白尧庚年要走,那么……如果不是因为尧黛,那尧庚年当真不准备回来了?
    ‘那,如果你不准备回来,昨夜夜色浓郁,你又要去哪呢?’
    尧梦之看着尧庚年,她的那对闪烁着不安的眸子仿佛在问着这些话。
    尧庚年认识尧梦之,尧庚年也能看懂她的眼神,可这又如何?尧庚年回答不上来,因为这件事的答案,他想以讲故事的形式告诉给在座的所有人。
    尧庚年是彷徨的,如果说昨夜与阿虎的对话让他重拾起了离开这里、并继续苦难前行的信心,可当他带着尧黛与阿虎回来之后,这短短的一夜和一个清晨,就让他本就不坚定的心越发动摇起来。
    多么温馨的家啊,多么和蔼的母亲,多么爽朗的父亲,多么信任他的妹妹,多么关心他的阿虎,和多么在意他的姐姐。
    他们一家人相互照顾,相互信任,虽说这个家并不富丽堂皇,但在一家人的努力下也并不落魄,这就是尧庚年一直以来想要得到的东西:朴实却真挚的感情。
    可是他一直都得不到,言灵儿给不起,白听雨给不起,柳沉舟更不可能给得起。
    在竹林鬼阵一事后,尧庚年似乎就掉进了一个名为利益的怪圈中。
    在这个怪圈中,与他有交集的所有人都是为了一个明确的利益在‘合作’,不管是与言灵儿的契约关系,还是与白听雨的‘伪师徒’关系,甚至是与柳沉舟明晃晃的最终敌对的‘挚友’关系……
    尧庚年就是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男孩,他对那些伟大的传说与力量没有特别浓厚的兴致,归根结底,他只想回归温暖的家。
    而这个愿望在这里……似乎已经实现了。
    离开这里去寻找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未来’听起来的确很不错,但尧庚年与阿虎也明白,这个未来能不能被找到、又能不能属于尧庚年,都是一个未知数。
    而尧庚年要为了这个未知数付出的……可是自己与他人的一切。
    那么换一种思维与目光去看看现在呢?
    尧庚年已经身处家庭中,他左右坐着的就是他日思夜想、拼尽一生想要去追回的挚友亲朋,他们此刻就坐在这里,与他欢笑,与他忧愁。
    尧庚年要为此付出的东西只不过是自由与自己的‘未来’,可如果说尧庚年的未来本身就无比黑暗,那拿这种黑暗的未来换取这个温暖的现在,听起来并不亏。
    而且在经历了早上柴房的欢笑过后,尧庚年的心就更加动摇了,如果说昨夜的他还能确定自己可以将事实说出来,那么今早的他就不一定了。
    尧庚年抿了抿嘴,久久都没有说话。
    看着尧庚年这个态度,尧梦之的心中也有了一丝的动摇,她明白自家弟弟的性格,若是让他都觉得难以启齿的话,那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或者说,不是什么好事。
    “尧庚年。”尧梦之试探着说道。“要不然,先吃饭吧,饭都要凉了——是吧,娘?”
    尧梦之浅浅的说完就扭头看向了柳柔与尧承念,想要再争取一下自己父母的支持,可谁知当她看向他们的时候,家中唯二的长辈却都在看着尧庚年,显然不准备让她就这样转移话题。
    柳柔看着尧庚年,她心中是极度不安的,她昨天是怎么找到尧庚年的,又是怎么将他带回来的,说实话,她对此已经没有太多的印象了。
    这很不符合常理,柳柔对待孩子的时候一直都是心细大胆的,像是尧庚年和阿虎去后山挖笋未归,她带着全家人去找这种事,她不可能这么快就忘掉。
    如今再听见尧黛的话和尧梦之反常的举动,柳柔对此的怀疑就更胜了,强烈的不安感促使着柳柔盯着尧庚年,想要一个能让自己安心的答案。
    而尧承念呢?
    尧承念虽然也对尧庚年和阿虎是怎么回家的事印象模糊,但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之所以和柳柔一同盯着尧庚年、想要他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其实只不过是身为人父的心理作祟。
    尧承念不在乎尧庚年要去哪,尧承念觉得大丈夫应当四海为家,不要拘泥于一隅,应当闯出去,在这天下创出一个自己的未来。
    不过话是这么说的,可实际上尧承念还是很在乎尧庚年的——如果尧庚年想要离开家去闯荡,那么他会欢送,可如果尧庚年准备在夜半三更一声不吭地不辞而别,那么就算是找一辈子,尧承念也会把尧庚年找回来。
    “所以,你昨晚上和阿虎,到底发生了什么?”尧承念这样想着,对尧庚年问道。“年儿,我知道你不喜欢被束缚与管教,我也一直没有对你有太过的约束,可是这种事……你至少得提前和我们说一声吧?”
    “我……”尧庚年吞吞吐吐了一会,就说道。“只是遇见了一些意外,爹,实际上也没什么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一些很复杂的事不好简单地说出来……”
    没等尧庚年说完,柳柔的声音就插了进来:“那么,尧黛的事呢?这种事总能简单地先说一下吧?”
    “娘,小妹昨晚上和我一起睡的。”尧梦之似乎是想要躲避什么,主动站出来为尧庚年找圆场,说道:“您在睡前还过来看了看我们,忘啦?”
    “嗯,这的确,黛儿睡得熟,我还让你照顾一下她,多给她盖盖被子,不要着凉。”柳柔点点头,她见自己的大女儿这么说,心里的疑虑就消失了。
    可尧黛并不这么以为,她听不懂尧梦之想要表达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到底经历了什么。
    尧梦之说她没出去,那就是在说她撒了谎。
    尧黛不喜欢撒谎,更不喜欢别人明里暗里地指着她,说她撒了谎。
    所以尧黛站了出来,高调地说道:“我昨晚上真的是和哥哥一起回来的!你们要是不信可以问哥哥,哥哥真的要离开这里了,可我不想让哥哥走,哥哥这才抱着我回来的!”
    尧梦之瞪了一眼尧黛,被尧黛翻个白眼顶了回去。
    柳柔刚刚被打消的疑虑又回来了,与此同时,她心中那颗刚刚落下的大石头也一并悬了起来:“……黛儿,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你做梦梦见的吗?你还小,是不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区别呢?”
    “我分得清楚!”尧黛倔强地说道,与此同时她来拉住了尧庚年的手,摇了摇他,说道:“哥哥,你说话嘛,我昨夜真的是和你一起回来的,是吧?”
    柳柔也看向了尧庚年,问道:“是吗?”
    “尧庚年,你在这个时候就别宠着黛儿了,其实你就是晚回了一些,对吧?”尧梦之也紧张地看着尧庚年,话里话外地暗示道:“对吧?”
    “若是黛儿真的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话,那可就糟糕了。”尧承念也说道。“尧庚年,你在这件事上就说实话吧。”
    “……”
    面对全家人的疑问,尧庚年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唯一一个没有说话的人:自己的挚友阿虎。
    阿虎却在这时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尧庚年看着阿虎的头顶,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他该把事实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吗?自己的母亲、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姐姐和妹妹,她们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准备好接受死亡的状态。
    尧庚年本来是准备把这个事实加以美化,以故事的方式缓缓说出口,而他也相信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的父亲与母亲会察觉故事的异样,并对‘真相’有一个接受的过程。
    尧庚年是这样打算的,也是这样做的,可谁知世事无常,尧黛的倔强把他推进了现在这个境地里,直说不是,不说也不好。
    尧庚年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他下意识地揉了揉鼻梁,在这种骑虎难下的环境中,他反倒是突然轻松了。
    尧庚年决定说出事实,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那么他不想在幻境中还欺骗自己的家人:就算这个事实难以接受,那么他也要将这个说出啦。
    所以尧庚年叹息一声,说道:“哎,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黛儿她昨晚上……”
    正当尧庚年话说到这里,他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阿虎就自顾自地站起来,抢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的同时,他抬头对着众人说出了三个字:
    “我死了。”
    “……阿虎?”
    尧庚年瞬间瞪大了双眼,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阿虎,但阿虎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说……看起来没有一丝的生气。
    不光是尧庚年,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极了,最吃惊的还是年纪最小的尧黛,她立刻从椅子上跳下去,快速跑到了阿虎的身旁握住了他的手,说道:
    “阿虎哥哥,你是不是困了呀?你还活着呀,你瞧,我拉着你的手,你的手……”
    尧黛说到这里,她的脸色一变,目光缓缓从阿虎的脸上移到了她握着的阿虎的手上,随后竟然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一直关注这边情况的柳柔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声:“黛儿,怎么了?”
    “阿虎哥哥的手……好冷啊,娘,他昨天还不是这样的呀。”
    尧黛说到这里,又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再次快速地握住了阿虎的手,执着道:“阿虎哥哥,你不要吓唬我呀?你是不是昨晚上没有休息好。所以体寒,生了病呀!”
    “不是哦,黛儿。”阿虎在这个时候反倒是笑了起来,他反手握住了尧黛的手,亲切地说道:“谢谢你为了我找了一个理由,可是这就是事实哦,不光我死了,其实啊。你也一样的。”
    “……”
    尧黛听后只觉得晴天霹雳,她瞬间不知所措了起来,双眼又泛起了水光。
    “我……我死了?”
    “是啊,不信的话,你摸摸自己的脸,也是冷的哦。”
    阿虎的笑声是温和的,可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冰冷的,尧黛只是一个孩子,她在面对这种事时,下意识地就跟随着阿虎的引导做了。
    尧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冷的……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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