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
    瘦弱青年晃悠悠穿越街道,往熟悉酒肆而去。
    路过某个街坊时,撞见一群人围着一面墙议论纷纷。
    几名老者怒气冲冲:“竖子狂妄,竟敢小视天下英雄?真当世间大贤皆为追逐名利之辈吗?”
    亦有年轻者附和道:“听闻撰写此招贤令者乃是一介武夫,自身粗鄙不堪,以为他人与他一样。”
    瘦弱青年闻言不由来了兴致,凑上去一看,在墙上看到一张告示,当先一行写着招贤令三字。
    下书:
    冀州久经动乱,外有异族南下劫掠,内有黄巾余孽祸乱地方,内外交困,虽物产丰饶,亦民生艰苦。
    今广招天下英才,唯才是举,但有才华出众者,进则封侯拜相青史留名,退则红袖添香坐享荣华富贵……
    潘凤备天宫仙酿及龙肝凤髓,以待贤良。
    瘦弱青年一双深邃的眼眸闪烁明亮的光泽。
    好大的口气,好大的魄力,招揽天下英才,唯才是举。
    坐拥冀州,广发招贤令,这是要成燕昭王未竟之业啊。
    他忽然生出几分兴趣。
    颍川此去邺城路途不算遥远。
    哪怕为了那天宫仙酿,走一遭又何妨?
    不过今天不行,我先喝一口再说。
    ……
    荆州。
    鹿门山居。
    青年文士手持一张招贤令,小跑走进山门,嘴里嚷嚷道:“庞公、水镜先生,你们快看,有人竟想与秦孝公比肩,学他广纳贤士。”
    “汉室犹在,此人竟如此明目张胆招揽羽翼,必为大奸之徒。”
    正在树下手谈的庞德公与司马徽相视一眼,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鹿门山门人不少,可性子最为跳脱者,莫过徐元直。
    好好的清净隐居之地,让他一人增添了许多活力。
    就像现在,他一个人就将鹿门山大部分人引了过来。
    看着凑过来的那群人,庞德公亦没了落子的兴致,摇了摇头:“元直,有话慢慢说,不必这般毛燥。”
    徐元直人如其名,直接将他从襄阳城里拿到的招贤令递过去。
    “庞公请看,我听人说,北面有一武将名为潘凤,之前跟随韩馥讨伐董卓,董卓败退长安之后,深得韩馥信任,得以执掌大军。”
    “没想到韩馥为袁绍所害,基业被袁绍所夺,此人扶持幼主兴兵讨伐,竟胜了袁绍,得了一番天大的机遇,由冲锋陷阵的猛将,隐约成了一方诸侯。”
    “本以为是忠心之人,没过多久又暴露狼子野心,公然效仿秦孝公招纳贤能,广发招贤令。”
    “这世间果然什么人都有。”
    在他看来,这叫潘凤的,当好好的忠臣不行吗?
    不过是走了大运,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与那狼子野心之辈有何不同?
    庞德公没有急着回应徐庶,而是接过招贤令仔细看了一遍。
    转而又递给司马徽,淡然问道:“水镜先生怎么看?”
    司马徽放下招贤令,扫了一眼围过来的荆襄世家子弟。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此人敢不顾非议提前布局,亦不失为雷厉风行的枭雄。”
    “只不过蟒蛇化龙何其难也,听元直所言,此人出身贫寒,更加难上加难,恐为王莽之流。”
    早布局有早布局的好处,可出头的椽子先烂,未必就是好事。
    尤其天下大势未定,未来会是什么情况没有定数。
    再加上此人背后没有家族支撑,纵然成就一片基业,也很容易被他人夺取。
    庞德公笑道:“话虽如此,可对某些人而言,不正是发挥一身所学,扬名立万,乃至如这招贤令上所言,名留青史的大好机会吗?”
    “你我淡泊明志,自不会受此等诱惑,但其他人可未必,毕竟这可是大汉一十三州,第一个广纳贤士之人。”
    他很快领会到潘凤发这份招贤令的用意。
    自党锢之祸以来,多少人郁郁不得志?
    灵帝宠信宦官,卖官鬻爵以来,多少才华横溢之辈无法为政一方?
    这群人一旦有了机会,你猜他们会不会抓住不放?
    要不是自己老了,放在二十年前,怎么也得去瞧上一瞧。
    司马徽叹道:“一旦让他成了气候,不知是福是祸。”
    庞德公哈哈笑道:“水镜先生大可放心,此子若能发展下去,光这份招贤令,绝不会太差,要么功成名就,要么被人取而代之。”
    “看他将民生摆在台面上来看,不管哪样,都不是什么坏事。”
    爱民者,得民心。
    一个人得了民心,你担心他会做不好吗?
    如果被人取代,只会证明他人更强。
    有更强的诸侯出现,民生会变差吗?
    徐庶突然插了一句:“要不要阻止他?”
    庞德公一脸奇怪望着他:“元直为何要阻止他?又打算拿什么去阻止他?”
    徐庶肃然道:“晚辈觉得此人非为良善之辈,若不阻止,恐怕会给百姓带来大祸。”
    “晚辈打算亲自去趟冀州,阻拦那些受他迷惑的人投到他门下,如若不曾,晚辈将毛遂自荐,自行成为他想要的人才。”
    围观者中间有一人突然问道:“元直,你该不会为了独自前去投靠,故意这般说的吧,这样就没人跟你抢了。”
    说话之人满嘴揶揄的口吻,不知是真这么想,还是在开玩笑。
    徐庶正色道:“我徐元直岂是这等小人?你大可放心,我徐元直宁可在乡下打理几亩薄田,也不会投靠野心勃勃,眼中无苍生之人。”
    “你若不信,可与我一同前去……”
    庞德公打断道:“话不可说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想去就去,想投靠谁就投靠谁,全在自己心中。”
    司马徽跟着附和道:“福之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有时候看似做的对,又未必做的对。”
    徐庶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他就是要让对方及时醒悟过来。
    ……
    扬州。
    少年盯着招贤令看了整整四五个时辰,连最爱的琴以及围观的少女都没空理会。
    ……
    长安。
    李儒看着手下带来的招贤令,神色一惊,连忙朝侍卫下令:“之前拜访相国的那群人呢?怎么不见了。”
    侍从回道:“昨天晚上已和相国提出告辞,此刻恐怕已出长安。”
    李儒叹了口气:“竟被我养出一条真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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