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缨冷声道:“我早就说过,我会亲手,清理门户!”
    说罢,一剑拔出,血花四溅下,魏果俯在地上,不知为何,竟然仰天朗笑着,她再清楚不过,林长缨明明有机会一招毙命的。
    “看来,我还真是低估了阁主大人的深情,竟然还是为你解了毒......”
    长剑微鸣,林长缨以剑锋指向她,心中多是不愿回想,要不是她从中挑拨,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思及此,她缓了口气,沉声道:“我不杀你,自然是因为有些事你必须知道,否则这么死去,还到阎王爷面前去告我父亲的状!”
    魏果一怔,伴随着林长缨的唤声,萧雪燃走到她面前,递给她卷宗的信件,足足有一个锦盒之多,一封封地都被她拆开来,丢到魏果眼前。
    “你不是一直以为,魏成鑫忠君爱国,是绝对不会做出出卖城防图,通敌叛国一事吗?可这些又怎么解释!”
    纸张翻飞,顺着雨滴被击中至地上,逐渐飘在水面,沉了下去,掩映着飞舞狂草的字迹,上面所述之言多是江南近来的情况,小到玩乐瓦舍的新点子,大到江南商会商业来往的秘闻,其中更不乏水师操练的情况,句句详细,乃至□□箭矢的尺寸大小也都应有尽有。
    魏果趴在地上,乱抓着这些信件来看,多是怔然。
    “当年你已经十一岁了,你父亲的笔迹肯定还认得,这些都是他自接管东瀛在我大梁部署的谍报网之后,和东瀛宫本家族密信联络的证据,一直都存放在都尉府内。”
    魏果顿时眸光尽碎,扒拉着这些信件,颤声道:“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我爹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他自小就教育我们要怀着赤胆忠心,要于家为国,不可......”
    “那得看你爹要忠于的是哪个国了?”
    魏果一怔,“什么!”
    话音刚落,抬眸瞬间,卷轴簌簌而落,呈现在她面前,所见即是魏氏家族在中原的汉名,还有原本属于他们的东瀛名字。
    目光落下,她也在其中,眸光怔然。
    “森木奈奈子......”
    这是她的名字......所以是墨寒玉骗了她,那这么多年来的忍辱负重又算得了什么,都是笑话,实在是讽刺,可笑得很。
    原来......杀人诛心竟是这般!
    林长缨的眸光暗沉下来,讷讷地看着她,这面上的疤痕如七年前那般,狰狞可怖,蜿蜒的火龙盘踞其中,烙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她当时受伤没多久,也是像这样,蜷缩成一团,静静地待在院子里,也不和年龄相仿的小侍女玩,正逢新春,林长缨就带着她和萧雪燃在外游玩散心,一整个新春下,也经由林老太君的开导,她这才有了点缓和,慢慢学会主动说话。
    思及此,林长缨无奈地摇摇头,此事兹事体大,还是将其带回上京为妙。
    不料余光中,似乎瞧见什么火光,待二人反应过来,这周围房屋泛着重重火光涌现,蓝红火焰在雨中如沐新春,愈加肆无忌惮地吞噬着这残垣废墟,引得虫蛇逃窜而出,火舌窜天而上,刺裂坍塌,木屑飞溅。
    幽冥鬼火......
    “无!”
    林长缨还是下意识地唤她这个名字,厉声问道:“你这是!”
    魏果阖眼,仰天望着,尽是凄厉一笑,与他们二人目光对上。
    “其实,今天若是你们不来,我本就打算了结自己的,只是没想到,在临终前居然知道了这所谓的真相,也算是上天对我的报应。”
    “你作下的孽还没还完呢!你必须跟我回上京。”
    林长缨心下一横,紧抓着她的衣襟将她往外带,萧雪燃自是反应过来,持剑在废墟中杀出一条路来,却见庭院大门外人声嘈杂,李成风在外喊着,带着一群官兵从外支援。
    两人可算松了口气,周遭火海侵蚀,几近毫厘之差。
    林长缨背着她,轻声唤着,先前封住了她的血脉,以防失血过多,却见她喃喃道:“小姐......”
    林长缨一怔。
    她染着血墨的唇稍稍微动。
    “小姐,小心墨寒玉,他的猎物,是大梁上京,他不仅是为了重现当年的那场大周皇宫的火,可能,还要你们给他陪葬。”
    林长缨凝眉一紧,“你说什么?”
    虽然这几日沈清辞也同他说了事关墨寒玉一事,可如今听此这一番话,亦是不敢相信。
    话音刚落,火势愈加猛烈,卷席着黑烟滚滚,直冲云霄。
    李成风带人破门而入,不料刚劈开这门,二人似是被人踢倒的,从门中破出,重重地摔在地上。
    “雪燃!夫人!”
    李成风上前扶住她们,不料林长缨却一骨碌起身,仍要往里面闯,吓得他立刻拦着。
    “夫人!里面太危险了,火势根本无法控制,切莫靠近。”
    林长缨顿时止住了,雨水凛冽,打在她脸上,多是刺骨的寒,她讷讷地看向这滔天的火势中,似有一个人影,刀锋横劈,血肉飞溅。
    她再熟悉不过,这是东瀛人在作战时时常做的,若是败仗又不愿当俘虏,便会直接在战场上切腹自尽。
    虚幻的人影倒地,她这才回过神来,放下了李成风拦着她的手,喃喃道:
    “无恙,无恙,是安然,还是别来?”
    萧雪燃的喉咙微动,却终是没忍住,在众人面前哭了起来,吓得李成风连声哄着,竟是手足无措起来,到最后只得在雨夜中默默地陪着她。
    *
    深夜,水青山庄。
    沈清辞微蹙着眉,全身薄汗沾湿覆上,喃喃念着什么,似是陷入梦境一般,不过一刻,忽地惊醒过来。
    他咽了下喉咙,讷讷地缓过神来,才发现好像有个人睡在自己身边,侧身抱着自己,手还环着他的腰,死活都不松开。
    落到此处,他忍不住浅浅一笑,抬手抚着她的脸,环过而后,轻捏了下耳垂。
    不料刚想顺着她的手给把把脉,却只觉手背一紧,只听她喃喃道:“怎么突然这时候醒了?”
    林长缨的眼皮一抬一合,几乎又要睡过去。
    沈清辞稍愣,“吵醒你了吗?”
    说罢,顺势翻了个身,将她圈在怀里,往心口里带。
    她叹了口气,亦是同他调整着姿势,又往他肩胛蹭了蹭,叹道:“我这刚回来,你师父就给你做了针灸,让你睡着了,但是这早晚的药浴又不能少,得亏都是我一个人帮你药浴、喂药、就连针灸温太医也让学上几招,倒是你,白日睡好了,这大晚上的醒来,还要折腾我......”
    说着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沈清辞轻拍着她的肩,“怎么不交给药童他们去做?”
    林长缨嘀咕道:“你的事,不想假手于人。”
    沈清辞强忍着笑,覆在她的寸关尺上,替她把着脉,问道:“看样子,都解决了。”
    林长缨微怔,沉沉应了声,“她死在了魏家老宅里,死在了火海里,我没能将她带出来,我也不知,这是不是上天对我们这些人的考验,祖母那边,我更是不知道该如何......”
    “好了,不要想了。”沈清辞打断了她,抱紧了几分,“快睡吧!你也累了。”
    说着,吻了她的眉心。
    林长缨应着,抚着他的脸,他亦是疲倦漫上,按理说,他今日的药的确是该睡上一整天的,她应道:“好,我们快睡吧!可是......”
    沈清辞拉了些被子上来,却见她一时语塞,环着他的腰身上来,紧贴着心口,喃喃道:
    “清辞,你可一定要醒来啊!”
    第121章 施针亲我一下好不好?
    孤月悬挂,江南宅院内,白雾缭绕间,氤氲着浓重的苦味,乍看之下,浴桶表面漂浮着黑漆漆的药草,漫上血色。
    伴随着声声闷哼,墨寒玉以银针扎进心肺间,不多时就染成黑红,毒血咳出,才有了稍许缓和。
    吓得在屏风外煮茶的阿诺连声唤着,欲闯进来看看他的情况,不料刚走出没几步,便被厉喝停下。
    他顿时制止住,停在屏风外。
    墨寒玉从浴桶里出来,银发及至腰间,冰肌玉骨下,掩映着经年已久的伤口,似乎早在之前,毒血已经长在他体内,如今仍隐隐约约地可见残花花苞迹象,烙印在心口处。
    “他还下手真狠......”
    阿诺眸光微闪,喃喃唤道:“国师大人......”
    墨寒玉也没多说什么,问道:“刚刚他们来,送来了什么消息。”
    阿诺哽咽一声,擦了下眼角。
    “他们说,那位姓魏的姐姐已经葬身在了魏家老宅的火海中,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墨寒玉穿着里衣,正绑着结带,听到这消息,手的动作稍稍一愣,他复又继续绑着结带,沉声道:“这样的结局,想必才是她的归宿吧!上京那边估计准备起大乱子了,江南也得造些势头才好,白苏都收集好了。”
    “嗯,尽量买到更多的白苏了。”
    墨寒玉应着,抬头看向窗外,目光落在这一轮明月,独它一份,在夜中熠熠生辉,不多时,黑影闪过,月辉颤动着。
    于江南各家吃水的天井、河流周围,似是闪过些迅疾而过的身影,只留下些的细微的什物。
    *
    天蒙蒙亮,林长缨似是听到了什么响动,微微睁眼,入眼所见,顿时惊醒过来,只见沈清辞半扶着案桌,腰身弯着,抚着心口似乎在隐忍什么,尽是忍痛的闷哼喘.息。
    “清辞!”
    她立刻起身扶着,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扒开他心口的衣裳,这源源毒血附着在筋脉上几乎刺破皮肤,伴随着心脏的跳动,在心口慢慢呈双生花盛开,妖冶艳丽,蚕食着他的血肉,以此为养分。
    “别!别看!”沈清辞颤声说着,连忙抓住她的手背,拉上心口的衣襟,“我......我先去冰室,只是日常毒发了,不过小问题。”
    “还什么小问题!”
    林长缨气得不打一处来,情急之下,欲扶着他到山庄内的冰室,待出门口时,摇了下床铃,值守的药房师兄匆匆而来,见此情况亦是愣住了。
    “夫人,庄主这是!”
    “快请老庄主前去冰室。”
    留下这条吩咐,她扶着几近昏迷的沈清辞到了山庄地下的冰室。
    以往几天,沈清辞都不愿她进去,她也只能在门口等着,不料此次冰室的石门一开,这缕缕寒气顿时侵袭着全身的毛孔,寒意撺掇而上。
    寻常人一进到这已经全身哆嗦起来,林长缨也不例外,微微喘气间,冒着白雾吐气,她将沈清辞带到冰床上盘坐着。
    温君珏有吩咐过,以内力催息灌入,便可稍稍缓解其毒发之症。
    不料刚以掌心输送内力,瞬间灼热顺着内力又渗入进她的掌心,她下意识地晃了晃手。
    这怎么这么烫......
    思及此,她再以掌心覆在脖颈和额头上,却是冰寒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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