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熙熙攘攘,长安城外的官道上也不遑多让。
    杜乐瑶穿着满身脏兮兮的衣裳站在长安城门前,在人群中格外扎眼,守门的军士上前盘问她两句,才知道这是个孤儿,从千里之外一路乞讨到了长安。
    “寻亲?何人之亲?”军士多问了两句。
    房乐瑶有些干涩的嗓子挤出几个字,“京兆杜氏。”
    军士一愣,京兆杜氏前不久才亡故了一位国公,难道眼前的女郎竟是他家的亲戚?
    可再一看也不像,杜家即便没落了,也不至于让自家人穿得这般寒颤。
    “行了,赶紧进去吧,莫要在城门前逗留。”不管是不是,军士说话的语气都缓和了几分。
    杜乐瑶点头应下,扯了扯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裳,抬头再看了眼长安两个字,便缓步往城中走去。
    军士还多看了两眼,觉得这女郎真是个奇怪的人。
    杜乐瑶出身京兆杜氏,这是她阿娘告诉她的,可从小到大,杜乐瑶并非见过阿爷,更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直到去岁阿娘病重,告诉她若是一个人在岭南活不下去,那就去长安找她阿爷。
    杜乐瑶怀中抱紧了怀中的包袱,小心地在街上走着,不时询问街边的路人,阿娘告诉她那宅子在什么地方。
    问了七八个人,基本都不知晓,唯独一个牵着小娃娃的娘子告诉了她。
    “往前走拐进坊中去东南角,最大的便是杜氏门庭,只是你这模样,怕是入不了门去。”
    杜乐瑶刚想问为什么,就听见那小娃娃说话了,“阿娘,阿爷说今日回去要带馄饨,说是庆祝我终于有了名字。”
    “温言太惯着你了,回去得好好同他说说道理。”
    抱起小娃娃,娘子便走得远了。
    杜乐瑶张了张嘴,还是没去喊住人家,只照着娘子说的话往前走。
    果然在坊间东南角看见了一座气派的宅子,但让她意外的是,门前站着的是个少年郎。
    杜乐瑶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上前问道:“你是这杜家的人么?”
    少年郎意气风发的模样,看着不像是家中的仆役,倒像是哪家的公子。
    “我是这家人,你找谁?”
    少年郎很奇怪,一个穿得这般脏兮兮的小娘子,为何会突然问起他家来。
    难不成这是他阿爷在外的...
    才想到这里,少年郎就懊恼地掐了自己一下,想什么呢,这要是被家里知道了,还不得打死他。
    “我找一个叫杜文康的人,他是我阿爷,我阿娘说他是杜家人,找到他我就能活下去了。”
    杜乐瑶觉得眼前的少年郎可以相信,他眼睛和阿娘一样清澈。
    少年郎蹙眉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是杜叔的女儿,不过不巧,前些日子城外的庄子出了些状况,我阿爷让杜叔去打理,大约三四日才能回来。”
    杜乐瑶不是一般无知女子,她听到这里有些奇怪,阿娘说阿爷是杜家的嫡亲,在杜家荣华富贵,当年要不是迫不得已,绝对不会离开她们娘儿俩的。
    可听少年郎的意思,似乎他口中的杜叔更像是家中仆役。
    杜乐瑶一双眼睛扑扇了两下,干脆问道:“我阿爷在杜家做什么的?这些年是不是很忙,他都极少回去看我阿娘了。”
    少年郎哪里想得到脏兮兮的小娘子是在套他的话,当即就说了杜文康的身份。
    “你阿爷在杜家做了二十年管事,元和七年时我祖父过世,可能耽搁了他回去的时间,真是对不住,回头我一定告知家里,给杜叔一些补偿。”
    这虽然是三年前的事,但他觉得让杜叔错过了见妻子一面,还是他们思虑不周。
    杜乐瑶却如同木偶一般哦了一声,转身就打算离开。
    “你去哪儿?杜叔晚些时候才回来,你不如就在家中住下吧。”
    但少年郎的话杜乐瑶根本没回应,她只管往坊外走,她心里乱得很,一是因为阿娘被骗一事,二是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杜文康这么多年只见阿娘不见她,不是因为时机不对,而是他根本就没想认下她这个女儿。
    杜乐瑶漫无目的地走下去,突然听见热闹的欢笑声,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进了不该进的平康坊三曲。
    她听来往货商说过,平康坊的女郎们是全天下最温柔、最善解人意的娘子,当然了,这些都需要你花钱去买。
    而她阿娘那个傻女人,都是拿钱去买杜文康的温柔和善解人意,且只是每年那三四日时间。
    杜乐瑶不记得上次杜文康是什么时候来的,约莫是四年前,在阿娘因为给他凑钱摔伤了腿开始,还是五年前,阿娘因怕他辛苦连夜赶制了衣裳,将自己的手冻得如同萝卜。
    杜文康只是拿她们当一个玩物,而阿娘却把他当成了全部。
    为他起早贪黑地干活不怕,为他养育了她也不怕。
    杜乐瑶真想回去到阿娘的坟前问问,究竟值不值得?
    “哟,这是哪家的小娘子,怎么脏兮兮的。”
    一个穿着有些惹眼的女郎上前打量起站在角落上的杜乐瑶,见她脸上虽然有些脏,但眉眼十分清明,是个让人看一眼就想再看第二眼的主儿。
    漂亮倒是没多漂亮,但就是吸引人。
    有一种娇柔又坚毅的美。
    女郎不知道自己这么形容对不对,只觉得就是喜欢杜乐瑶。
    “我没地方去了,我能进去吗?只是我还小。”
    女郎一下子就笑了,“可以进去,小没关系,你会些别的也行,咱们不做逼人堕落的坏事。”
    她说着拉起杜乐瑶的手,“走吧,先进去洗一洗,换一身干净点的衣裳,看你这样子,像是走了许久的路,累不累呀?”
    杜乐瑶一句一句回答她,如同跟杜府门前的少年郎说的那般。
    但女郎可不是杜府门前的少年郎,她见惯了薄情寡义,自然明白杜乐瑶能流落到这里,究竟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男人啊,果真都是靠不住的。
    还是兜里的钱来得实在。
    女郎想着笑得更加愉悦了,领着杜乐瑶便去了后院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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