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以前没跟江亭长家的小辈打过交道,还真不了解吴秋珍的品性。
    好在不是自家的,也不必她费心。
    “我当然做得好。”
    吴秋珍旁敲侧击的替江梅打抱不平,而全程只有这个当事人还傻乎乎的,什么也没有听懂,正一个劲儿的埋怨瑜哥儿埋汰弄脏了衣服,抽空还十分嘚瑟的应一句声。
    弄得吴秋珍和江云川只尴尬了一下便哈哈大笑起来。
    赵芸娘和李翠过来的时候,崔婆子和沈婆子已经就位,正准备开启洗三的仪式。
    一看那摆开的架势,江婉也十分好奇。
    等她们姑嫂到的时候,江婉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了,只招了招手就挤在宾客中,看两个稳婆给出生的婴儿洗三。
    说实话,这样的场面江婉还真没见过。
    前世她虽然赴过亲朋好友生孩子的满月宴,但不过就是到点了去一趟酒店,将礼金登记上册之后吃一顿饭就回来了事,连产妇和婴儿的面都不大会去见。
    其实前世的时候很多种宴请都大同小异,以交礼金开始,以吃宴结束,早没了什么仪式感,连人情味儿都淡薄了。
    可今日这个排场却着实不一般!
    光看那一溜排开的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的画像,就已经令她目不暇接了。
    十多张各种神仙娘娘的写意派画像就供奉在堂屋的上首,实在分不清谁是谁来,但香炉里全都盛上了小米插上了香,再压上元宝等敬神的孝敬。
    虽然不知能有多大的作用,但这至少仪式感满满。
    一片香烟袅绕中,仿佛连场上的气氛都庄严神圣了很多。
    稳婆上香叩首之后,仪式也宣告正式开始了。
    只见她们先将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摆放在堂屋当中,再将刚出生的婴儿也被抱了出来。
    这孩子在娘胎里营养太好,出生的时候着实让他娘亲受了些罪,就连他自己也宫内窘迫一度缺氧。
    出生的时候浑身都是青紫色,连哭声都变得很小。
    好在侧切很及时才没有误事。
    不过他当时面目模糊一团紫肉的样子江婉根本不敢看。
    可这才三天,再抱出来已经是一个眉眼整齐的小婴儿了。
    到底是在娘胎里就营养比别人好的缘故,这小子已经长得白白胖胖的了,脸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哇,小小的,好可爱!”
    小婴儿被抱出来后,结果最受场上孩子们的追捧。
    一个个很给面子的将他团团围住。
    姚春花是最先见到他的人,自然趾高气扬的炫耀,李翠也不跟她计较,一个劲儿的追问他刚出生时的样子,就连田满和瑜哥儿都想上去动手动脚。
    好在江婉站得近,手疾眼快一把将他们俩给抓住。
    接着开始添盆。
    江婉作为长辈,当仁不让的做了第一人。
    在崔婆子的善意提醒下,按要求拿起一个葫芦小瓢,舀了一小瓢温水放进盆里,顺带着放入早已准备好的平安锁一只。
    冯真和姚娘子虽然没什么亲人缘,但与左邻右舍却相处和睦,今日喜添麟儿来道贺的街坊不少。
    一屋子人齐齐的将目光盯着江婉看,见她一出手就是一只沉甸甸的金锁,当即夸赞之词不要钱的往外冒。
    “哎哟~这冯小子当真是有运道的,瞧瞧这东家夫人的手笔,将多少正经的奶奶都比下去了啊!”
    “什么正经的奶奶?冯小子的亲娘早不在了,这东家夫人帮他娶妻圆配,比亲娘还亲,还算不上正经奶奶?”
    “是,是我有福!”冯真见江婉给他撑脸面,也不客套,只是抿着嘴笑得眼睛都湿了。
    江婶子对他和他一家的好,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虽然他一早就当李家人是自己的家人,当江婶子比娘还亲,但见到水盆里那金晃晃的金锁,还是激动得不能自已。
    不仅江婉给送了金锁,连江梅、赵芸娘和李翠也全都送的是大礼。
    银锁、银镯子、银裸子,哪样不是旁人家求都求不到的重礼?
    有了李家人打头,虽然街坊们越不过他们去,但也算尽力而为,有放碎银的、有放铜钱的,就算家里不宽裕的人家,上前来放一把红枣、桂圆等物,那虽然价值不同,但心意却相等。
    特别是经稳婆的嘴一夸,那份心意便显得越发弥足珍贵。
    假如添清水,她说‘长流水,聪明伶俐’;若添些枣儿、桂元、栗子之类的喜果,她便说‘早儿立子、连生贵子、连中三元’这样的吉利话。
    让一屋子人听得,无论宾、主全都喜笑颜开。
    “添盆”过后,崔婆子便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
    等她这一声吆喝完,沈婆子这才开始给婴儿洗澡。
    江婉正担心那盆水太凉,原本憨睡的香甜的婴儿果真被惊醒了,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响盆了,响盆了!”
    沈婆子笑得不见眉眼,这孩子很给面子嘛。
    一众没心没肺的看客,看着小婴儿光溜溜的身体被冻,还一个个哈哈大笑。
    “是个好小子,哭声洪亮!”
    听得一众人在旁边起哄叫好,江婉才知道这里的习俗,是小婴儿哭声越大越吉祥。
    这个习俗到底能不能讨来吉祥不知道,但江婉只担心这个过程太长会不会让小婴儿着凉。
    好在崔婆子妯娌两人齐上阵,手脚十分麻利,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一边飞快地给婴儿洗了头脸、炙了脑门、梳完头、描眉画眼。
    一整套流程和嘴里的吉利话儿,弄得江婉眼耳忙乱。
    顾得了听没顾得上看,总之花样儿当真不少!
    等这一套流程结束,孩子再次被包裹整齐送回房里,最后便由稳婆将供奉的香烛孝敬一并打包请下。
    所供奉之物送至院中焚化,再将灰用红纸一包,压在炕席底下才算真正结束,说是让神仙娘娘们永远守在炕头,保佑大人孩子平平安安。
    整个仪式旁的不说,就这个气氛和寓意,足以完爆江婉前世的那些满月宴了。
    其实并非什么都是糟粕,漫长的历史长河,还是遗失了不少好习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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