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七日、上午
    平等会总站、会议厅里
    距离平等会的人得知旧南约分站的同志们牺牲,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尽管悲伤的阴霾还没有散去,所有人都还带着低落,但他们的工作并没有停止。
    “会长,我们对约瑟夫那边又进行了一次深入的调查,这是汇总的情报。”查理斯将情报部查到的有关所有的关于约瑟夫的信息都做了个整理,交给了伯因。
    “这么看上去,他确实没什么问题。”伯因把几页报告仔仔细细翻阅完,对借助约瑟夫破局一事有了些许把握。
    “那么我们的计划是不是也可以提上日程了?”查理斯问。
    伯因没轻易做下决定:“把莫莱斯、维拉克、基汀、阿德尔叫过来,开个小会。”
    “是。”
    “等等,先不用叫维拉克和基汀了,让他们好好休息。”
    “明白。”
    五分钟后,莫莱斯、阿德尔抵达了会议室。
    伯因直截了当地道:“情报部对约瑟夫做的最终调查报告出来了。他没有问题,起码在我们可以鉴察的能力之内看不出他有问题,所以我们可以正式考虑安排阿德尔与约瑟夫见面了。”
    “我随时可以,看你们的安排。”阿德尔待在平等会里也没无事可做。
    “我去外面打听了一下,政府也是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我们分站同志牺牲的事情。他们为了制造民众恐慌,迫使民众们对我们丧失信心,正在调用所有的报社,铺天盖地地报道我们的情况。”莫莱斯略有些担忧,“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和约瑟夫的谈话。”
    “应该不会。”阿德尔今天一早得知平等会遭到重创后也大感惊讶,不过他还不觉得这会影响到和约瑟夫的谈话,“说到底,是平等会远在异国的分站被异国的政府打击了,而莱泽因里的局势并没有发生过根本上的变化,弗朗索瓦他们依然对你们无可奈何。”
    “目前这件事对我们的负面影响是很大的,约瑟夫再怎么也应该会考虑一下与我们共事的风险吧?”莫莱斯对约瑟夫放心不下。
    阿德尔耸了耸肩:“你如果要说存在这个可能,那我也只能说,确实存在,只是很小罢了。”
    “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非常重要,不能有任何闪失,所以最好也不要有超出掌控的可能性存在。”伯因道,“先不说一定,就说万一约瑟夫因为我们分站覆灭一事,对你提的计划产生了担忧,你该怎么应对?”
    “据我了解,布列西和敦曼的国情不说天差地别,再怎么也是难以进行比较的。拿发生在敦曼的事情来分析莱泽因的未来,和你们把莱泽因的成功经验复制到旧南约都是一样的片面。”阿德尔不紧不慢道,“我会列举出你们在莱泽因里的种种事迹,用事实说服约瑟夫合作。”
    “你应该知道,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这件事我们只要决定去做了,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因为我们承受不起约瑟夫表面同意,暗地里却和政府置我们于死地,或者压根拒绝合作把我们近乎走投无路的局势告知给政府的代价。”莫莱斯严肃地强调了一遍。
    他们必须保证约瑟夫就是阿德尔心中那样的人。
    如果不是,平等会就将在分站覆灭之后,迅速地迎来第二次惨痛的打击。
    阿德尔看着郑重的伯因、莫莱斯,很清楚这件事对他们、对平等会意味着什么:“放心吧,我既然决定去做,就肯定有足够的把握。皮塞尔必须为他几十年前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用他的命来偿还这笔血债。你们,也应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伯因与莫莱斯对视了一眼,用眼神无声地交流了一下。
    他们达成了共识。
    此举是他们目前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是能不能打破僵局,驱散莱泽因上空弗朗索瓦编织出的恐惧的关键。
    “好,我会立即安排人和约瑟夫秘密取得联系,给你制造见面的机会。”最终,伯因还是做出了决定。
    “我这几天也没闲着,给约瑟夫写了封长信。到时候你们的人把这封交到他手里,他看过一定会想办法与我见面的。”阿德尔从大衣里取出一个信封。
    “我去安排。”莫莱斯接过了信封,拍了拍伯因的肩膀离开。
    阿德尔没有要走的意思,坐在伯因的对面看着伯因:“你看上去很忧虑,还是对我和约瑟夫不放心么?”
    “我是对整个平等会不放心。”伯因道。
    “除去分站一事,你们其他的都做得很好,更何况分站的失败会让你们积累最宝贵的经验,你们未来一定会有很大的成就。”阿德尔很看好平等会。
    “呵。”伯因没有和阿德尔深聊这方面话题的打算,“回去休息吧,说不准下午你就可以见到约瑟夫了。”
    “嗯。”阿德尔点点头,站了起来,“分站一事,希望你们都能尽快走出来,战斗还在继续。”
    ——
    四月十七日、下午
    莱泽因南区、一栋不起眼的居民楼的某房间里
    一个女人将自己的女儿安抚着睡下休息后,独自来到桌前查看今日的报纸。
    报纸的头条刊登着平等会分站被敦曼政府一夜之间剿灭的消息,详细的报道更是触目惊心。
    女人一手捂着嘴,瞪大眼睛将报道一字不漏地看完。
    随后忧心忡忡地来到窗前,看着死气沉沉的街道。
    这世界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不让平民们担惊受怕,又什么时候才可以成为平等会口中所描绘的那样子?
    女人不知道,她只是对平等会现在的安危深深地担忧着。
    “咚……咚……咚……”轻缓的敲门声响起。
    女人立即警觉起来,蹑手蹑脚来到门前后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谁?”
    “我是道恩的朋友。”外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听到‘道恩’二字,女人的身子好似触了电一样,愣了一小会儿后将门轻轻打开,把男子放了进来:“您是平等会的人?”
    “是的。”维拉克打量着这个没见过面的女人,“您是道恩的妻子,伊蒂丝对吗?”
    “是的。”伊蒂丝同样在观察维拉克。
    平等会帮助了她和女儿很多,让她们在莱泽因有了住处,还为她安排了一份轻松的工作,并在暗处保护着她们。
    但做了这么多的平等会平时基本上不露面,不和她产生任何明面上的联系,今天找上门来是为了什么呢?
    “我是莫斯特·维拉克,不知道您认不认识我。”维拉克说道。
    很显然,伊蒂丝认识。她听到这个名字后,表情与眼神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您是……莫斯特·维拉克同志……”伊蒂丝再次捂住了嘴,生怕吵醒了睡觉的女儿。
    “嗯,我是道恩的狱友,也是他被政府监禁时宁愿牺牲自己也没有透露出来的平等会成员。”维拉克点点头。
    “您……您怎么来了?”伊蒂丝心情很复杂,不知如何面对维拉克。
    因为是维拉克把道恩从监狱里救了出来,让这辈子本不会再见面的他们重逢,也是因为维拉克,道恩才被政府抓走审讯,最终为了不背叛任何人选择了自我牺牲。
    害死道恩的当然不是维拉克,可这件事终究因他而起。
    如果可以的话,伊蒂丝愿意舍弃与道恩重逢的机会,让他在戴曼斯监狱里好好待着,只要能活着就好。
    “我想向您道歉。”维拉克向伊蒂丝鞠了一躬,“道恩的事情我很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本可以和你们过很好的生活。我还曾向他承诺过,我会努力让你们可以平平安安幸福美满地活着,可……”
    “没事的。”起先心里还有些游移不定的伊蒂丝,在听到维拉克的道歉后,那一点芥蒂还是被轻易抹去了。
    “您的心里一定比我难受无数倍,我很惭愧,没能早一点攻入政府大楼把他解救出来。”维拉克说着眼眶又泛了红。
    伊蒂丝的泪水滴落,但她还是努力地克制着:“没事的。道恩他既然愿意为了你献出生命,就说明你的存在比他更重要,他一定希望你能代他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我之前听罗斯说了,道恩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希望你能把承诺给他的实现在别人的身上。既然你还活着,我希望能代道恩看到那一天到来。”
    “我会的。”维拉克看着伊蒂丝,就好像在看着道恩,“那一天一定会到来。”
    “我刚看报纸,报道里说平等会的分站全军覆没里,这是真的吗?”伊蒂丝擦去泪水关心起平等会。
    “是真的……昨天夜里出的事。”维拉克忍不住叹了口气,“平等会分站里的上百名同志,和上千名协助我们开展工作的平民们都……”
    面对这样的大事,伊蒂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维拉克。
    其实维拉克今天冒昧地来访,也是有分站同志们牺牲的原因。他心里承受着很大的压力,背负着很多的东西,他所能想到或许能帮自己走出来,不那么痛苦内疚的办法,就是来见一见道恩的妻子。
    来看看她们过得怎么样,看看自己能为她们做些什么。
    维拉克愿意去信心,这一切都会被天上的道恩看到,道恩欣慰的话,他心里就能好受一点。
    “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维拉克询问,“力所能及的帮助。”
    “不用的,你们平等会已经给了我们所有需要的东西,我们现在安安稳稳地生活着,就在莱泽因看着你们一步步实现崇高的理想。”伊蒂丝谢绝了维拉克的好意。
    “我们……是道恩的女儿吗?”维拉克意识到房间里应该不止伊蒂丝在。
    “嗯。”提到女儿,伊蒂丝才从强忍悲伤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她带着维拉克走向床前,“她睡下了。”
    维拉克跟着伊蒂丝来到床边,看着长相甜美,正安然入睡的小女孩,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扬起:“她叫什么?”
    “达莲娜。是道恩入狱之前就想好的名字。”伊蒂丝轻声道。
    “真好听。”维拉克蹲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孩的面庞。
    他从孩子的身上感受到了美好、平静、纯真、希望。
    他们这一代人艰苦卓绝地斗争着,就是为了让这些孩子从记事起就生活在一个人人平等,美丽、自由的世界里。
    “看样子你很喜欢她。”伊蒂丝感受到了维拉克对孩子的喜爱。
    维拉克看得出神,脸上不知不觉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我想到了孩子们眼中的世界,他们大概还在觉察不出美好丑恶的年纪,我希望他们可以永远这样下去,不必担忧不平等、不自由、不美好、不团结的那些事情。”
    “会的。”伊蒂丝道。
    “我可以摸一摸她的头吗?”维拉克征求伊蒂丝的意见。
    “当然可以。”
    维拉克缓缓伸出手,轻抚了一下女孩的小脑袋。一瞬间,他来时心里积压的那些情绪都被一扫而空:“希望她可以永远快乐,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伊蒂丝默默站在一旁。
    她刚刚还在纠结如何安慰一下维拉克,现在看来代表着希望的孩子,是对他们最好的激励。
    “孩子,你要记住你的父亲是一个很伟大的人。”维拉克轻声说着。
    达莲娜睡得香甜。
    “谢谢您。”维拉克站了起来,感激地看着伊蒂丝。
    “应该是我们谢谢您。”伊蒂丝不觉得她们提供了什么帮助。
    “我之前只看到了牺牲的他们,脑子里只反复重现他们的牺牲,今天看到孩子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我应该多看看这些人背后所守护的美好。”维拉克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前所未有的舒畅、轻松。
    “没错,您应该多看看这些美好的人事物。”
    维拉克想通了东西,与伊蒂丝轻轻拥抱了一下:“我想我已经打开了我的心结,衷心地谢谢您。我该回去了,那里还需要着我。”
    “如果看到孩子能让您心情好一些,那欢迎您随时过来。”伊蒂丝微笑着。
    “嗯。”维拉克也真挚地笑着,“再见,伊蒂丝女士。”
    “再见。”
    维拉克离开了房间。
    伊蒂丝转过身看向了还在熟睡的达莲娜,忽然发现维拉克不知何时在桌子上放了两百金克的钞票。
    ——
    在写维拉克看到孩子时,我一直在播放一首情景很搭的曲子,安利给大家,希望大家都能有更深的感受。
    fields of the heart (celtic fantasy album version)-david david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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