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敦曼合众国的总统乔顿就在家中听到了动静,但他只是向下属了解了一下情况,和商会代表们打了一通电话,就又安心地回去睡下了。
    他和一众达官显贵们一致认为这只是小打小闹,民众们闹腾几天就会消停下来,毕竟罢工也意味着工人们将断掉收入来源,这代价应当对他们而言更加无法承受。
    而且现在正是大家群情鼎沸的时候,他们派人镇压估计非但不会起到效果,反而还会让他们情绪更加激动,因此先避避风头,让他们释放一通后,如果他们没有自行退散,那再出动卫队进行镇压也不算迟。
    就这样,罢工游行又持续了三天。
    在权贵们料想自己视而不见,让民众们空喊三天后,事情应该就会结束时,事情却并没有照他们的想法发展过去。
    游行愈演愈烈,民众们发现政府像是变成了个死人一样,不管他们怎么呼吁都充耳不闻,就好似如此浩大的抗议并没有发生,他们决定让政府把手从耳朵上拿下来。
    三月九日。
    在平等会与帮派们的带领下,工人们开始破坏工厂里的设施以引起注意。
    此举马上奏效,工厂主们一面派遣上百名打手前去镇压,一面向政府请求支援维持城市秩序。
    中午,总统乔顿与商会代表们、下属们开了紧急会议。
    “事情已经失控了,请立即调集卫队武力镇压!”游行抗议严重损害了商人们的利益,商会代表最急不可耐地道。
    治安官擦了擦汗:“这几天游行抗议的人越来越多了,单靠卫队的兵力可能会有些紧张……”
    “那就把军队调来!让这群贱民知道敦曼究竟谁说了算,他们还翻不了天!”
    “军队调过来这事可就大了,我们从结束内战开始,就想着尽快复苏经济飞速发展,和民众作对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那难不成真要迫于压力取消新征兵法吗?各位觉得这只是一个新征兵法的事情吗?不是!一旦开了这个先河,让他们知道游行抗议是有用的,他们还会继续使用这个法子!今天抗议工资太少工作太累,明天抗议城市建设太过差劲,慢慢让这个国家都听他们的了!”
    总统乔顿默默听着争论,注视着会议桌上最近传得到处都是的报纸以及敦曼语版的《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这是件有计划有预谋的行动,我们需要谨慎应对。”
    那些刚刚没有跟随着一起争论的人也沉声道:“这个平等论是在布列西那边声势浩大的一个组织所著的书,那个叫做平等会的组织前阵子攻打了布列西的政府大楼,还使得万国博览会提前结束。”
    “那伙子人来我们这里了?!”
    “这些书就是证明。”
    “难怪,刚提出新征兵法的时候他们都没什么动静,忽然这个时候闹了起来,还能持续这么久,化解我们的办法。”
    “那我们怎么办?先把这帮人揪出来吗?我觉得既然是他们在鼓动着工人们抗议,我们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们清剿干净,应该会有效地稳住局面。”
    总统乔顿皱着眉,因为平等会的出现而忧虑起来:“这帮人能在布列西举行万国博览会的时候攻下政府大楼,还能在事后顽强生存,不远千里跑到敦曼来鼓动民众抗议,肯定有着什么过人之处和应对我们的办法。”
    “这事确实不能轻举妄动,可局势已经很严峻了。”治安官道,“要么先抓些人调查一下情况,试着追查平等会的线索。”
    “嗯,不管怎样都得先把此事背后推手的情况摸透了。”乔顿同意了治安官提出的办法。
    “那这得需要多久?”有工厂主焦急地问道。
    原本工人只是停工,他们为了长远之计还能撑一撑,现在因为他们始终没有对废除新征兵法一事表态,工人们为了逼迫他们给个交代,开始破坏工厂,摧毁他们的价值了。
    “还不清楚……”治安官对平等会的事情一知半解,不敢贸然给出个时间,担负巨大的责任。
    “他们闹就闹吧,不管他们搞出多大的阵仗,我都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挣扎反抗都毫无意义。”一位商会代表冷哼了一声,“我们不缺廉价的劳动力,他们不愿意干,那我们就引入斯德尔人,从移民中募工。”
    “对!劳动力市场是巨大的,源源不断涌入的斯德尔人更低廉,他们不干有的是人干!”
    乔顿立马制止了商人们利益熏心的想法:“不行,绝对不能再引入移居者了。当下移居者和我们本地人的冲突本就很激烈,再鼓励他们过来,局面就真的没办法控制了。最重要的是,雇佣了新的一大批国外工人,我们本国人没有了工作干,这将不止是废除新征兵法的事情,而是整个社会的大动荡。”
    “那我们的利益谁来保证?现在我们的工厂正在遭到工人们的砸抢!”
    “平等会这种祸乱各国的组织,必须立即清除干净!不然我们也会向布列西那样的!”
    此次民众游行抗议中利益遭受冲击的各方都在言辞激烈地要求乔顿尽快把事情处理好,乔顿顶着莫大的压力,没有急着开口。
    “各位都先冷静一下。”有人控制着场面。
    乔顿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会议桌前那些张牙舞爪丑态尽出的人。
    他身为总统,自然不能和这些人一样,只顾及自己的利益,他得平衡各方,得看得更远。如今正是敦曼焕发新生的关键时期,他艰难地带领着合众国打败了联盟军,完成了敦曼的统一,接下来得愈发小心翼翼才行。
    “马尔斯。”乔顿叫着治安官。
    “总统阁下。”治安官站了起来。
    “调集卫队保护工厂、保护各处府邸,同时抓一批带头抗议的人,调查他们的背景,追查平等会的线索。”乔顿命令道。
    治安官挺直腰板:“是!”
    “诺丁。”
    “总统阁下。”
    “控制舆论,禁止各报社进行相关报道。”
    “是。”
    “散会。”乔顿拿着桌上的几本书,不顾在场人的声音,离开了会议厅。
    ——
    旧南约的中央广场上乌泱泱的一片人,大中午的他们也没有离开,顶着微微的寒冷吃着自带的食物,要求政府取消新征兵法。
    因为民众的大规模抗议,旧南约陷入了半瘫痪的局面。
    但哪怕到了这样的地步,敦曼政府还是很沉得住气,没有针对新征兵法一事发表声明,没给民众们一个交代。
    距离中央广场四条街区的曼特琳大街奎因酒馆里,此次计划的主要参与者们碰面详谈对策。
    他们里面包括平等会的代表:伯因、维拉克、基汀、萨拉、伊夫。
    本地人的代表:辛老大,和其他各个帮派过来的七八个头目。
    移居者的代表:门罗、老金、鲁法洛、阿普。
    “这几天除了工厂派了打手,政府派了部分卫队保护一些设施,就没什么动静了,是不是我们做得还不够?”有帮派头目问道。
    伯因沉思着:“政府这么沉得住气是很出乎预料,但我认为我们现在不断地扩大声势,他们应该就快有动作了。”
    门罗活动着手腕:“肯定的,那些工厂的打手都不够我们打的,他们再不出手,那些商人弄不死我们,就弄死政府了。”
    这番玩笑话引得帮派们的头目都笑了笑。
    最近他们带动自己控制的街区里的民众们出手后,并没有迎来政府的猛烈打击,反倒一路势如破竹,声势越来越大,原本没有列入计划之内的群体们也都跟随着他们站出来发声了。
    他们认为胜利的天平更加向他们倾斜了些许。
    “问题在于政府这段时间一直没出面都在做些什么,他们如果出手的话,会是向我们妥协,还是武力镇压,还是有其他更巧妙的法子。”维拉克指出他们目前最应该思考的问题。
    “没错,我们得做好应对准备。”黑街帮老大鲁法洛赞同道。
    基汀发表看法:“我们所发出去的平等论等书已经多到泛滥,我想政府应该也看到了这些书,猜到此次抗议游行有我们平等会干预。”
    “平等会现在大名鼎鼎,他们要是知道有你们在,必定认为是你们推动指示着这些事情。”辛老大按照自己的经验做出预测,“那么他们或许早就开始暗中调查平等会的下落了,只要能把平等会一网打尽,政府就能在这次斗争中取得关键性的胜利。”
    “没错。”基汀点头道,“我和辛的想法一样,我觉得当下最危险的就是我们平等会。”
    “那……你们要躲起来避避风头吗?”闪金帮的老金问道。
    他这一问,酒馆里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对了,众多帮派头目们都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平等会的几人。
    平等会最早联合他们时,就说过平等会不索取任何东西,且会冲在最前面,带领他们废除新征兵法。他们也是因为有平等会这样能和布列西政府硬碰硬的组织出面,才愿意冒着危险跟着一起做事。
    若是因为敦曼政府接下来会将矛头直指平等会,平等会就撤退躲避的话,那相当于先前平等会做的保证都不作数了。
    没了平等会,他们还怎么和政府打?
    难不成政府派出全副武装的卫队镇压他们的时候,他们还真上吗?
    不可能。
    伯因、基汀、维拉克三人在老金这么问了之后,第一时间意识到此话回答不周将会在他们的合作中产生多么大的信任间隙。
    “会长!”三人刚想异口同声地否认时,一名平等会的人跑进了酒馆,气喘吁吁地看向伯因。
    可他一脸慌乱的模样,在场的帮派头目们有所骚动。
    “什么事,直接说。”伯因不怕任何挑战,也不会在合作者面前藏着掖着,要求其把消息立即说出来。
    “敦曼政府出手了。”那人喘着粗气,“他们一边派人控制了各大报社,一边加强了工厂、府邸的保护,卫队们还鸣枪警告,抓了我们十多个人!”
    “他们抓人了?!”有帮派头目坐不住了。
    维拉克撇了一眼那个大惊小怪的头目:“这很正常,我们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如果连人都不抓几个,我们就坐着等赢吧。”
    “可我们的人也不应该就这么被他抓了,而且他们这下估计是真的要动手,我们再向工厂、府邸们发起冲击搞破坏,恐怕会有很大的伤亡。”门罗道。
    辛老大一点也不怵:“要真鸣个枪就被吓到,还谈什么让政府对我们感到害怕,废除新征兵法。”
    “那我们怎么做?拿着刀枪棍棒和他们打吗?”
    “当然要打!不然就这么散掉?这几天的口号变成一个笑话?”
    “打的话那么大的伤亡,你们哪个帮承受得住?又有几个民众是真不怕死的?人都是自私的,没几个愿意冒着枪林弹雨争取到权利后,自己都没命享受。”
    说着说着,一帮人把目光重新汇聚向平等会的人们。
    说了这么多,最后的问题又回到主张了游行抗议,声明过自己会冲在最前面的平等会的身上。
    伯因、基汀、维拉克等人很清楚,帮派头目之间说了这么多,其实都是在等他们开口。
    “我认为政府抓人除了起到震慑作用,还包含着想追查我们下落的原因。”伯因顺所有人的意愿,开始讲话,“这么一来,政府针对我们,我们要不要避避风头,和政府鸣枪警告,我们要不要继续斗下去就合并成了一件事,即平等会该怎么应对。”
    平等会退,宣告本次游行抗议失败。因为没有他们带领和衔接,民众们就是一盘散沙。
    平等会不退,一切继续,和政府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伯因和与自己坐在一起的平等会成员们挨个对视,他从维拉克、基汀、萨拉、伊夫等人的眼里看到和自己所想的一模一样的东西:“请各位放心,平等会不会退,不会把你们顶在前面挡枪。不止如此,我们还会主动出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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