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日
    移居者蒙勒哥人的地盘里,海鼠帮的老大门罗、黑街帮的老大鲁法洛、闪金帮的老大老金再次碰面。
    面对敦曼政府的步步紧逼,他们三方越走越近,最近一段时间碰面数次。
    “门罗,你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老金听完门罗在曼城里施行的计划后,明知门罗对后果再清楚不过,也不禁问道。
    “知道,会在自己的帮派里树敌无数。”门罗耸耸肩,好似毫不在意。
    最善于和人打交道的鲁法洛观察门罗的表现:“你免除保护费,就等于断掉了整个海鼠帮的财路。以前一个二把手带着几个人想造反,自然翻不了天,可你现在这么做,是在和整个帮派作对。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对平等会这么感兴趣。”
    “很多人愿意跟着你干,单纯是为了钱,你这么做恐怕会出大问题。”老金提醒道。
    老金的儿子,和他一样身材健壮的阿普也发表意见:“自己手底下都是什么人,自己应该清楚。你可以跟平等会,但他们里面那些心狠手辣的、好吃懒做的、恃强凌弱的可不愿意。你这么做在他们眼里,和要把他们逼上绝路没什么区别。”
    “有劳各位这么费心地担忧我的处境了,不过我这次大老远的过来,不是让你们帮我出主意怎么挽回局面的,我是来看看你们的进度怎么样。”门罗不慌不忙,撇开了几人最关心的事情。
    “我们没你出手这么绝,速度当然没有你快。”老金无所谓地摇着头,距离平等会要出手还有约莫半个月,他这边并不着急。
    “门罗,你真的要事情结束之后,跟着平等会做事吗?”鲁法洛问道。
    门罗摊开手:“我还没想好。”
    “可你做出这样的行为,真的不像是没想好的样子。”鲁法洛知道门罗心里已经下了决定,“你觉得和本地人同仇敌忾,逼迫政府废除新征兵法,一切就能改变、结束吗?”
    “如果不能改变、结束,那还做他干嘛?”门罗反问。
    鲁法洛看了老金、阿普一眼,重新组织了语言:“我的意思是,你觉得做完这件事,旧南约、敦曼就没有我们帮派生存的土壤了吗?”
    “怎么会呢,我猜你们还能好好地发展着。”
    “那你何必把海鼠帮也拖进泥沼呢?”
    “什么叫拖进泥沼啊,搞得我好像要害死他们。在这一点上我和你们是有一些不同的看法的,我认为平等会介入此事后,会改变一切。那时候,帮派可以存在,但真的没什么意义了。”门罗道,“我现在这么做,一来是自己不想干了,二来也是真的为他们着想,这辈子总不能一直靠着砍刀。”
    老金吐出一口烟,把雪茄捻灭:“我相信平等会能带着我们废除掉新征兵法,能尽可能消除我们与本地人之间的矛盾,但想改变更多的东西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我这段时间没少调查他们的情况,他们可是在布列西举行万国博览会,全城戒严的情况下攻打完政府大楼后全身而退的。”门罗列举平等会的壮举,“现在他们又在敦曼建立了分站,摆明了是要长久地扎根在这里,继续传播平等思想,继续帮助敦曼人走向平等,我有理由相信废除新征兵法只是他们所带来的开始。”
    “这很伟大,可注定会有比我们帮派之间火拼还要远远惨重的流血牺牲,这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做到的。”阿普道。
    门罗情不自禁地开始维护起平等会:“这段时间我没少和维拉克聊天,听他提起平等会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听他讲述那些牺牲了的,被称作为‘同志’的人。说实话,我混了这么久几乎没见过这样的人,所以听他一说平等会里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根本不敢相信。”
    在座的老金、阿普、鲁法洛都默不作声地看着难得认真些说话的门罗。
    “但是看他那副面孔,再想想平等论那些书,虽然没能亲眼所见这些听上去不真实的、像故事的事迹……我却还是忍不住相信了。”门罗说着的时候,自己也一副沉思状,仿佛在和老金、鲁法洛他们保持着同样的思考,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被感染,“我自年轻气盛时在布列西那边杀了个不把我们穷人当人看的贵公子,到逃到敦曼居住已经有十多年了,这十多年里敢打敢拼勾心斗角,终于爬到了这个位置,可到了这里才发现,我在这里十年所获,都不如我一刀剁掉了那个渣滓来得痛快。”
    “呵。”老金笑了一声。
    “可惜没有几个人敢做这样的事情。一万个人被践踏,只有一个人肯站起来,那无疑是翻不起什么浪花的。直到我了解到平等会,发现有这么一大帮的人比老子还要胆大,他们敢找到源头,和政府硬碰硬,还他妈的敢打完后就待在莱泽因不走。”门罗说着说着腰板挺直了,“要是我十年前宰完那个杂碎,能遇到平等会,我压根不会逃到敦曼。”
    “说白了,你早就有这样的心了,只是以前像你这样的人屈指可数,你知道你们成不了什么气候,就没怎么往这方面想。现在平等会出现,你发现他们比你更狠更胆大,所以想和他们一起做事。”鲁法洛总结了一下门罗想表达的意思。
    门罗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比起和你们,和本地人为了几百仑几千仑就大打出手,还不如直接和看不惯的政府斗。按维拉克的话怎么说来着,就是我们这都是人民内部的小矛盾,和压迫我们的政府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确实啊,我们斗来斗去没什么意义,到头来还是让政府获利。”老金听完门罗的感受后,有所动容,“仔细想想,这些年政府非但不调和我们与本地人之间的矛盾,反而还暗中推波助澜,把我们当成了他们转移内部矛盾的工具,我们是该做出些改变了。”
    “父亲。”阿普看向老金。
    “先看看吧。”老金很是谨慎,最终还是决定先维持当下的局面,“等废除新征兵法这件事结束后,再看以后的去路。”
    鲁法洛见状,轻叹口气:“或许你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管他正不正确,先做了再说,就怕什么都不做,我已经过够了那样的生活。”门罗轻笑着,比谁都洒脱,“来来来,喝酒。”
    ——
    二月二十三日
    维拉克花了两天的时间,分别去了闪金帮的地盘、黑街帮的地盘,查看了蒙勒哥人移居者和斯德尔人移居者的学习情况。
    让他颇为意外的是,这两处虽说不及门罗在曼城所付出的心血大,但也是尽了力的,给出相应的奖励措施,鼓励大家去看书,去了解这些理念。
    照这么发展下去,等武器过来时,他们达标并不是难事。
    另外让维拉克感到欣喜万分的,是他从基汀那边得知伯因会亲自护送着武器过来,之后和他们一起去普鲁曼。而伯因之所以突然决定不远千里地过来,正是因为普鲁曼里的那个人已经有了线索。
    温斯顿。
    维拉克心里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他和当初的克里斯并无不同,都是孤身一人迸发出强大的力量。维拉克分外好奇此人除了几年前创作的《国际歌》外,还有着怎样惊世骇俗的著作。
    ——
    二月二十五日
    萨拉全程负责的印刷工作告一段落,在首先满足了移居者那边的需求后,他们随着基汀、辛老大和本地帮派们达成共识,建立起合作关系,开始源源不断地把敦曼语版本的《平等论》、《国际歌》、《女性宣言》等著作运到各处,交由本地人阅读。
    ——
    三月二日
    伊夫带领着平等会敦曼分站到同志们,不分昼夜地工作了半个多月,终于把藏在奎因酒馆酒窖里价值两亿金克的黄金,如两年前不知不觉地运来一般,又悄无声息地分成了上百批,分别运到了不同的地方存放管理。
    ——
    三月四日
    花了十多天的时间,乔装打扮,隐藏身份了的平等会会长伯因,带了一队运输武器的人顺利抵达了敦曼合众国的首都旧南约。
    基汀、维拉克、萨拉、伊夫、威洛等人都早早地齐聚在码头迎接。
    门罗和辛老大得知消息,也赶了过去,想要见识见识这位传闻中的平等会的领袖、一面活着的旗帜。
    伪装成贩卖工艺品的商队伯因一行人在船只停好,舷梯被放下好,下了船。
    “会长。”
    “会长。”
    萨拉、伊夫和伯因打着招呼。
    一旁的威洛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两侧的门罗、辛老大也都隐隐感受到了这个年轻男子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沉默着打量。
    “伯因同志。”维拉克上前与伯因握手。
    “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感谢你们完成了最艰巨的任务。”伯因和维拉克握完手,又与心甘情愿把黄金贡献出来的基汀重重地握了握。
    “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说话,等去了地方我和你一一介绍他们,和这里的情况、计划的进展。”维拉克说着,先安排了人负责帮助伯因带来的同志们秘密地接收武器,而后带着着装朴素低调的伯因离开了码头,乘车来到曼特琳大街的奎因酒馆。
    今天的奎因酒馆格外热闹,几十位平等会敦曼分站的成员和维拉克众人,上下忙碌。
    伯因来了后,先简单地关心了一下这里同志们的工作情况,又在萨拉的带领下参观了今天专门歇业,以迎接伯因的酒馆各处。
    最后,伯因、维拉克、基汀、萨拉、伊夫、威洛、门罗、辛老大,一共八人来到了酒馆的隔间里。
    “我先介绍一下。”作为中间人介绍惯了的维拉克,轻车熟路地指着人说了起来,“这位是我们平等会的会长伯因同志,专程亲自运输武器过来,协助我们取得胜利。这位是辛老大,这位是威洛,他们既是本土帮派血刀帮的头目,也是这两年来黄金的保护者。如今威洛同志已经加入了我们平等会,辛老大则帮助着联络了其他帮派,对我们和他们达成合作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这位是门罗,是旧南约里布列西人移居者的老大,也是推动移居者们和平等会合作的重要人物,他同样对平等会很感兴趣。”
    “您好,我是威洛。”威洛带着憧憬的目光,伸出双手和伯因握手。
    伯因同样伸出双手,笑着道:“你好,威洛同志,我是伯因,非常欢迎你加入平等会。”
    接着,辛老大与门罗都与伯因打了个招呼,做了初步的认识。
    “这一路坎坷很不容易,想到你们二人在两个月前单枪匹马地来到敦曼做了这么多事,真是辛苦你们了。”伯因先向对获取黄金、建立敦曼分站、帮助敦曼人民觉醒做出突出贡献的维拉克、基汀二人表达敬佩与感谢,“不论是黄金,还是帮助敦曼人民觉醒,在这里建立分站,对我们、平等会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
    “萨拉同志、伊夫同志、所有的同志们,都付出了不亚于我们的努力,这才是我们能顺顺利利做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原因。而且我们在这里开拓,你们留在莱泽因面对政府不断升级的打压,坚守着斗争的旗帜,同样艰难万分,好在我们的付出都终有所获,平等会即将迎来新的发展期。”基汀没独吞功劳,也没盖过莱泽因众人的光辉,接着伯因的话把所有人都夸了一遍。
    “是,基汀同志说得对。”伯因在说话方面还不如基汀老道,因此在听出基汀一番话补足了自己的些许漏洞,不让任何人受到冷落后,满是赞叹地点着头。
    维拉克笑着问了问诺德他们的情况:“会长,诺德、迪亚兹、墨菲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很好,诺德和墨菲协助着学习班的工作,迪亚兹则跟在了莫莱斯的身边,跟他学习作战方面的经验。”伯因回道,“一开始听说要派人护送武器,这几个争着抢着想过来。”
    “还挺想他们的。”维拉克得知三人都身处重要的岗位,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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