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侯国,车市城。
    位于天山山脉的另一头背阴的山脚下,此刻林立着数百个小坟包。
    如此多的坟墓之前,却只有一位少女披麻戴孝,跪地在坟地之前,哭的是撕心裂肺。
    秦王云光只是头上缠了一条白布,未曾穿上孝服。
    二人之间的关系,为王卓穿上一次孝服理应没有太多失格。
    可秦王云光迎回的这些尸骸,不是一般人,而是对大多数人犯下了大错的暴徒。
    要是秦王云光大张旗鼓的披麻戴孝,让民众看到,又会生出不好的念想。
    做到他这个位置,看似无所禁忌,可带着的枷锁却越来越多。
    他秦王云光可以犯错,可不能犯眼下的这个过错。
    四下没有太多人,除了哭泣的少女王白,就剩下一些时常跟随在云光身边的亲卫。
    秦王云光站在刻着寥寥几字的墓碑前,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才将手中抱着的一坛酒,揭开泥封,浇灌在面前的墓碑之上。
    随后放下手中的酒坛,席地而坐。
    缓缓抬手,搭在了墓碑的边沿之上。
    “仲颖兄,这坛酒可是最烈的天山烈酒了,也不知道你在下面能不能尝到。”
    秦王云光盯着面前刻着王卓之墓的墓碑,感慨的呢喃。
    “你我相识二十载,之后可真的是永别了。”
    抬头凝望车市九月份的天空,除了南飞的大雁,就只有一片蔚蓝。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曾料到你有杀身之祸,可未曾想到却是眼前这般一地孤坟!”
    秦王云光轻轻念叨,眉宇间是散不去的悲苦。
    缓缓俯身,前倾身子,渐渐靠近墓碑。
    “你说咱们往上爬了这么久,最后都会落得个这么下场?”
    也不知道秦王云光想到什么,嘴里突然飙出这么一句。
    “不会的,你和我是不同的,最后谁能说的准呢!”
    话锋一转,秦王云光又立马接了一句。
    “仲颖兄,你做的太过火了,我也不好大张旗鼓将你安葬,不过这个地方给你挑的你看如何?僻静,平日里也不会有闲散之人闯入。”
    抬头四望,似乎在向面前的墓碑说着他的眼光独到。
    “自从你入了京,火气可是越来越大了,刚好这地给你磨磨性子,你也好在下面好好赎罪,要是觉得一个人赎罪孤单,那就等等我,等我安排好一切,下去在一起陪你。”
    秦王云光自嘲的话语,可没让周边的亲卫听见。
    这要是被听见难免又会在自己身边的圈子里传出什么其他动静。
    微抬眼神,瞥了一眼悲伤哭泣,撒着纸钱的少女。
    “仲颖兄,你放心,你家的独苗我会照顾好,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不远处的少女,现在可真真切切的事孤身一人了。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任何有血缘关系的亲友了。
    秦王云光抬手拍了拍墓碑,好似在拍着王卓的肩膀。
    “走了,有时间在来看你。”
    没有太多留念,没有太多不舍,秦王云光站起身转身抬脚就走。
    身死之人已经消停了下来,而活下来的人还要折腾。
    折腾自己,折腾世人,折腾这个世道。
    至于什么时候不折腾了,那谁也给不出一个答案。
    .........
    秦侯国在秋末的时节,再次变得安宁又热闹。
    安宁的是世道,热闹的是生活。
    这次随秦军出关的百姓,现如今已经开始被分散开来,前往了已经划分好的地区。
    五十万的人口涌入,让秦侯国的行政压力陡然倍增。
    好在这些官员都是跟随云光从最混乱世道过来的官员,还有这些百姓也不是胡搅蛮缠之徒。
    中原兴盛的儒学,将这些勤劳朴实的百姓真的圈养成了绵羊。
    骂不还口,打不还手,逆来顺受,有苦自己咽。
    没有丝毫意外,这些人也开始渐渐融入了秦侯国的生活。
    对于全新的生活,他们始终觉得生活在梦里。
    每天睁眼都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空。
    在这些中原迁徙而来的百姓享受来之不易生活之时,安分了许久的秦侯国再次热闹了起来。
    “婉娘,你识字多,替我们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
    一伙儿从纺纱厂刚刚下工的女子,三五成群的结伴而行。
    喧嚣嬉闹中,还在商谈傍晚去何地消遣这般来之不易的闲散时光。
    另一头‘冲进’人堆的女子,很是开心的将一张告示塞在了其中一位女子手里。
    被人叫做婉娘的女子,先前还笑盈盈的接过了递上来的告示。
    可没想到看清后上面的字,整个人脸色变得煞白。
    好似手里捏着的不是平常纸张,而是烫手的山芋。
    “婉娘,你这是干什么啊?好端端的丢它作甚?”
    一脸惊慌的婉娘,赶忙开口呵斥。
    “别捡,你难道不要命了吗?”
    厉声呵斥也让打算弯腰拾捡的女子动作猛然一僵,有些惴惴不安的开口。
    “只是一张纸啊,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很至于!!”
    看到面前和她出自同一个村落的伙伴这般言语,大大咧咧的少女也不敢在不当做什么事都没有一般。
    “说,这东西你是哪里来的?”
    少女被神色严肃的婉娘询问的一僵,下意识的抬手指着来时的方向。
    “前面下工,我想着赶紧去桂花糕的店铺买点小吃食,路上遇到了好多女学生,她们顺手塞在我手里的啊,还说让我好好读,好好看,很欢迎加入她们。”
    “啊?有很多人?”
    这下子轮到婉娘惊诧不已。
    这张告示上的字,放在中原可是妥妥的杀头大罪。
    现在竟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街市上,还分发给众人。
    难道做这件事的那些人就不怕死吗?
    “带我去看看。”
    “好嘞,就在这边,应该还离去的不太远,婉娘,上面写了什么让你这么害怕啊!”
    婉娘环顾四周,发现都是一些早中原故乡相熟的伙伴,轻咬了两下嘴唇,小声的开口。
    “我说的话可不许外传啊,哪怕给别人说了,也别说在我头上。知道吗?”
    一众年纪不大的女子纷纷点头,静静等待着下文。
    婉娘深深呼了一口气,才将刚开看清读懂的话为这些识字不多的伙伴解释开来。
    “上面写了,要求男女平权,不应该有男尊女卑,重男轻女这样的景象,而且还要取消身为男子对女子的种种压迫特权。”
    轻飘飘的话语,让在场的一众姑娘犹如当头棒喝。
    无一例外全部僵硬在了原地。
    这般话语,在这些这次跟随秦军而来的中原姑娘心中,可真的是等同谋反作乱。
    无数的年岁中,她们受到的教育,全都是要听从长辈话语,在家孝顺公婆,伺候好自己男人。
    自家男人对她不好,也要看看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足。
    她们从小接受的就是这样的理念,可来到这片崭新国度没多久,就让她们开了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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