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公所在的牢房里面铺着的干草比其他牢房的干净不说,还有一条棉被。
    每天吃得也比别的牢房好。
    饶是如此,海公公也比以前憔悴了很多。
    海公公背靠着墙壁,仰着头望着黑暗。
    他不知道要在这里关押多久,其实他更想马上就死。
    但心里,却还惦记着唯一的儿子。
    当年他离开皓澜国的时候,儿子才出生。
    一晃眼,在皇上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了。
    正想事情出神,就听到有人在开他大牢的门。
    寻着声音看了过去,却见官兵押送着一位年轻公子。
    当他看向年轻公子的脸时,浑身一抖。
    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道:“你是少城?”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楚少城会出现在这里。
    楚少城眼泪婆娑,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楚少城现在就是这样,以前不管楚擎苍如何打他,他都没有流过一滴泪。
    但现在,他看到自己的爹已经有了白发,整个人也苍老了,眼泪就止不住。
    海公公上前一步,官兵这时候开了口道:“皇上开恩,往后你们父子就关押在一起,等会会给你们再送一条被子来。”
    官兵离开。
    海公公走到了楚少城面前,伸出手想要摸楚少城的脸,但又嫌弃自己的手太脏,赶紧把手在身上擦了好几下后,这才抬起手抚摸着楚少城的脸道:“少城,你来了。”
    本来成亲就稍微比同龄人晚一点的他,在楚少城三岁的时候离开了皓澜国。
    他记忆中的楚少城还停留在婴孩的时候。
    楚少城用衣袖擦拭了泪水道:“爹,您老了。”
    海公公听到这话却露出了笑脸。
    天牢的光线并不是很好,但楚少城还是看到了海公公两鬓的白发。
    海公公笑得很慈祥,柔声道:“上了年纪自然就老了,当初我离开的时候你才三岁,你看一转眼,你就成了大人,成亲了吗?”
    楚少城今年也二十好几了。
    按理说,楚少城好歹也是世子,就算不受宠也不至于不成亲。
    但楚少城偏生就没成亲。
    楚少城苦笑一声摇着头道:“还没成亲,楚擎苍怎么可能看着我成亲,你走后,我和娘的日子过得不好,要不是娘当初有很多嫁妆维持我们的生活,只怕我们都被饿死了。”
    海公公不敢相信的看着楚少城道:“怎么会?他们在信中说的明明不是这样。”
    他每一次收到的信,信里都是说楚少城如何如何好。
    他这两年也派了探子去皓澜国,见到的也不是楚少城说的这样啊。
    楚少城苦笑一声,旋即眼中带着一丝苦涩道:“爹说的是你派来的探子吧!实际上你派来的探子才到皓澜国就被发现了,探子写的信都是楚擎苍示意的,另外,爹知道的一切关于我和娘的消息,都是他们想让你知道的。”
    海公公第一次愤怒了。
    当年他被派来当细作他没有愤怒,他妻儿被留在皓澜国做人质他没有愤怒,就连净身他都没有愤怒。
    但这一刻,知道被哄骗了这么多年的他愤怒了。
    楚少城赶紧安慰:“爹你别生气,也怪儿子不争气,要是我争气一点你和娘就不会分别这么多年,娘去世的时候都还在惦记着你。”
    楚少城这一次没有哭,他心中的愿望已经达成了。
    现在他只想和海公公多待一些日子。
    海公公心中那叫一个气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们一家,我们一家究竟做错了什么?当年他们排挤我也就罢了,让我来当细作也就罢了,当初他们承诺会对你们母子好的啊!”
    海公公愤怒的咆哮。
    他本以为,他们就算再下作,也不会为难楚少城和他娘子。
    这些年每一次收到平安信,他都会喜出望外,这也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因为在天元国皇上身边,每一刻都是煎熬,他觉得对不起天元国皇上的信任。
    他也不敢把得知别的所有消息传回皓澜国,因为他明白,全部传回去,皓澜国的皇上得到了他想得到的消息,也不会轻易饶了他们一家。
    但他真没有想到皓澜国的皇上那么狠毒。
    明明他们也是兄弟啊!
    海公公坐了下来,失魂落魄道:“还有什么你且和爹好好说说。”
    楚少城挨着海公公坐下,缓缓地说了这些年的遭遇。
    海公公突然冷笑了一声道:“他们太狠,你没有来之前我想一死了之,我对不起皇上,这些年他把我当成亲人对待,让我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亲情和关心,这些年,他对我特别好,但我真的辜负了他的信任。”
    楚少城很认真说道:“李将军对我也很好,我见了皇上,我能感受到他对我充满了关心。”
    虽然他接触的人不多,但接触过的人对他都抱有善意。
    这还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回想在皓澜国所经历的那些事情,突然觉得,天元国的人似乎更加善良可靠。
    海公公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们人都很好,不管是皇上还是李将军,或者是大公主八皇子,是我对不起他们,既然皓澜国对我们不仁不义,我们也没必要讲情面了。”
    之前若还有所顾忌,现在海公公就一点顾忌都没有了。
    没什么大不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这就是海公公现在最真实的想法。
    楚少城立刻来了精神,站了起来认真看着海公公道:“爹,你难道想?”
    他觉得自己爹一定有什么制衡皓澜国的东西。
    海公公冷笑一声道:“当年我被排挤,但也知道明哲保身,同时也知道了一些秘密。”
    楚少城坐了下来。
    他对皓澜国皇室的痛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恨不得那些人不得好死。
    海公公接着道:“不管我做什么事情你都会支持我对吗?”
    楚少城认真地点头道:“不管爹做什么,孩儿都会支持爹。”
    海公公心中最后对皓澜国的留恋没了。
    他没想到,他牺牲这么大却依旧没有换来孩子和娘子的安稳生活。
    反倒是这些年受尽了苦头。
    心底的怨恨已经压制不住,他只想皓澜国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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