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姐姐在纸上划出的第三条脉络,李游书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所以,曹凤岐之所以会噬嗑令,是潘雪琼从二叔那里偷来的是吧?”
    曹龙心为李游书一语道破天机而深感诧异,眨巴着眼睛问道:“原来你已经知道她跟韩授的关系了啊?”
    “虽然你是个成熟女人,但也别把我当成小屁孩啊。”
    “我才二十九岁好吗,不到三十!好歹要记住姐姐的岁数。”
    吐槽了一句,曹龙心看着桌上剩下的那半杯咖啡,静止的液面平滑如镜,有一种变成固态的错觉:“看来你知道的不比我少——穆瑞安那个人小肚鸡肠又极其擅长装傻充愣,即便有千金万银贿赂也肯定不舍得透露半句噬嗑令的事情。但是万古楼的神功秘籍近在眼前、唾手可得,我父亲也不可能平白让这个好机会溜走。不过现在想来,也是因为我们兄妹走了习武这条路,他才那么迫切地想要得到噬嗑令吧。”
    言尽于此,后面的事情不言自明——潘雪琼以恋人身份接近韩授,又因为都是习武之人所以格外有共同语言,于是韩授放下了警惕,将自己的经历、噬嗑令的修习都告知了这位未婚妻。
    他不知道的是,关乎噬嗑令的每一个细枝末节、每一处蛛丝马迹,全数通过潘雪琼流入了曹家,流入了曹凤岐的耳中。
    最后的结局,血溅洞房。也许是曹昊天下的命令,也许是韩授看出了端倪,新婚夫妇生死相搏,并以韩授杀死潘雪琼、自身筋脉尽断武功全失而告终。
    在韩授的名字上画了个叉,曹龙心轻叹了一声:“所以噬嗑令在韩授这一脉上本该是断绝了。而为了稳住穆瑞安,我父亲将自己的大计告知了徐临观,于是凭借临江集团的财力,定戢会将穆瑞安牢牢吸纳,使其成为了其中一员。”
    说着,曹龙心在已经打了个叉的韩授之下又写下了一个名字:“不过这么看来,真是因果昭彰、报应循环,他们不劳而获的、处心积虑的,最终又都还给了韩授这一脉。”
    韩授之名下,曹龙心挥笔写就的姓名正是李游书:“谁都没料到,已经武功尽失的韩授竟然能够将噬嗑令传给你,还造就了一个让曹昊天、让徐临观、让定戢会和塞洛斯都大为光火的存在——穆瑞安的噬嗑令因你而丧失,曹凤岐的噬嗑令因你而断绝。李游书,现在这世上拥有噬嗑令这门呼吸法的人只有两个了。”
    “两个?”李游书不解,穆瑞安没有传人,曹凤岐也没有,那除了他李游书自己之外,另一个噬嗑令又在谁身上?
    就在这时,终于将那杯咖啡享用完毕的皇甫瑞卿将杯子捧在手里,开口说道:“是徐参。”
    李游书一愣:“徐参?”
    “对,今天跟他过手的时候我就有那种感觉。”回忆与徐参交手时的体感,皇甫瑞卿说道,“他的内气之中、他的行气路径中流露出的诡异都与噬嗑令有些相似,但是又不同于噬嗑令,那种感觉……跟你的呼吸法很相似。”
    李游书闻言暗暗思索:“徐参功夫极为深厚,将噬嗑令与他本源呼吸法的行气路径接合后化为己用,创成新的呼吸法也不无可能。所以皇甫才会对徐参的内气产生那种与‘无妄诀’一样似是而非的感觉,”
    而曹龙心的回应更是坐实了李游书心中所想:“父亲隐退之后为了能够在背地行事,让我哥把噬嗑令教给了徐参,以此来拉拢临江集团。而他本人则藏在水下含沙射影,将prdc的矛盾转移到了临江集团和定戢会身上。”
    “原来如此啊……嗯,终于算是……”
    李游书望着桌上的空酒瓶,在将这一系列的信息都消化融汇之后,再次陷入了沉默。然而这次是喜悦的沉默,没有了悲伤、没有了困惑,也没有了被蒙在黑暗之中的那种迷茫。如今他已经将近乎所有的所有都了然于胸,剩下的就是跟二叔韩授通一个电话。
    “李游书,你应该已经为这些事情奔走好多年了吧。如今在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你也得知了一切。这江湖亏欠韩授的,韩授亏欠这江湖的,现在都已经摆在你眼前了。之后何去何从估计你自己也就心里有数了,”曹龙心说着站起身来,似乎已经打算离去。
    李游书见曹龙心起身便也站了起来:“要走啊?你住哪?”
    “9层。不过我马上要回恒玉去了,毕竟父亲和哥哥还有些继承问题需要我去处理,”曹龙心会心一笑,甚有为姐姐的温柔风范,“虽然曹家亏欠了你,但父亲和哥哥都已经死了,猎户人山庄也灭了。什么都没有了,你要恨、要怨,也实在没有什么目标、没有什么对象可言。对么?”
    对于曹龙心所言,李游书只是苦笑着耸肩:“死而死矣,万事已休。对于过去的那些破事儿我已经不想再提了。不过我对你印象不坏,尤其你竟然能为我挡枪,着实把我感动了一把。即便二十多年没有过交际你也始终是我姐姐,以后有机会我还是会去看你的。”
    见李游书说出此等豪迈豁达的言语,曹龙心便欣慰地点了点头,跟皇甫瑞卿、方澜和魏若熙打过招呼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关上门,李游书马上转身去了卧室:“若熙怎么样?”
    魏若熙半卧在靠枕上冲李游书笑:“只是有些缺氧而已,哪里就用你这么紧张?头已经不痛了,倒是你,受伤没有?”
    摆了摆手,李游书刚回酒店就回自己房间换上了一件新衣,把自己胸口和手臂上长出的新肉给掩盖,没有让魏若熙看出自己受伤:“我是强中强,怎么会受伤呢。”
    皇甫瑞卿闻言嗤笑一声,丝毫没有给李游书面子:“你吹牛一向是强中强的,本事倒不如你自己吹得那么厉害。”
    “啧,别拆台啊。”李游书咋舌苦笑,而后蹲到床边摸了摸魏若熙的头,从他的眼中能够明显感受到一种不可多见的脉脉温情,“时间不早了,你接着休息吧,等明天一觉醒来你就好了。”
    魏若熙点了点头,顺从地缩到了被窝里,倒也没有向李游书提出“睡一被窝”这种挽留的邀请。毕竟是双人床,还是得顾及方澜的感受。而方澜和皇甫瑞卿站在医生的角度自然也是打心里主张魏若熙好好休息的,所以此时也没有都说什么。
    于是李游书笑了下,起身跟皇甫瑞卿一同离开了房间。方澜洗漱一番后关灯睡觉,自不用提。
    单说这边李游书跟皇甫瑞卿离开了房间,皇甫瑞卿向李游书低声道:“我要去给自己开一间房了。”
    先前皇甫都是跟李游书睡在一起的,虽然皇甫瑞卿曾经因为一时兴奋而险些与李游书发生不可描述之事,但自此之后两人虽然睡在一起,倒是奇迹地没有发生什么。当下皇甫瑞卿说出她的决定,李游书只觉得达摩克里斯之剑迎风消解,令他浑身松快长舒一口气:“你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喂喂喂,跟我一起睡觉就这么委屈你吗!”听李游书没有半分惋惜口气在其中,皇甫瑞卿顿时对自己身为女性的魅力产生了怀疑。说实在话,这几天晚上睡在一起李游书都没有“夜袭”她就已经够让她沮丧了,这下李游书的反应更是让她觉得大受伤害。
    李游书斜斜地瞅了皇甫一眼,脸上那种综合了嫌弃、无奈、埋怨的复杂神色虽然不能被皇甫看见,但仅仅是发散出的气氛都已经足够皇甫读个一清二楚。
    “我知道你看不见,但是你应该对自己的身材、自己的样貌有个大体的把握吧?我之前不是也跟你说过你是个美女了吗?”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看向了皇甫丰满的胸部,李游书又赶紧将目光收束回来,“你知道我跟你一起睡的这几天晚上多煎熬么?这、这,这就不是一般男人能受得了的事情!我现在觉得自己的定力都可以去山上当和尚了!”
    诚如李游书所言。食色,性也。每天晚上皇甫瑞卿都毫无忌讳地睡在他身边,青丝万缕、肤如凝脂,如何叫他不心动。
    不过还就愣是只心动,没行动。自从孟文茵那件事过后,李游书就领悟了两个道理:第一,跟别人走肾不走心没有好处,迟早要遭报应;第二,慎独是个很可贵的品质,不是所有人都跟魏若熙一样看破不说破,也不是所有人都像魏若熙一样宽容大度。
    所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皇甫瑞卿强烈要求大被同眠,可为;皇甫瑞卿没说不许“芙蓉帐暖度春宵”,但不可为。
    虽然嘴上没说,但跟皇甫同寝同眠的这几夜属实是抓心挠肝了。
    不过李游书这种反应也算是对皇甫瑞卿姿色的高度肯定,皇甫瑞卿听了略有些骄傲地昂起头来:“我倒不是故意勾引你啊,可是你要是……怎么不跟我聊聊呢?没准儿我就答应你了。”
    “我不能对不起若熙。”李游书眼神一变,盯住了电梯门反光中的自己。
    在皇甫瑞卿沉默相对之中,李游书望着自己的倒影,略有些厌恶地说道。
    “而且我是个大混蛋,我已经对不起她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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