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世恩一惊,连忙问道:“陶大个呢?”
    “老爷,陶佥事也一块不见了。”
    任世恩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任泉道扶着任世恩,慢慢地往内院走去,一边着急地说道:“老爷,芷儿少爷留书说是去淮安看看,方便的话要转去松江城看看。老爷,现在东南兵荒马乱的,奴才怕少爷不安全。”
    “没事的,路上有陶大个护着,没谁能动她。到了江淮,自有岑国璋护着她,旦余琦来了也动不了她。她那点小心思,你还不知道,看情郎去了。上回从平凉回来,有大半年没见到岑国璋那小子,想得慌。”
    任世恩呵呵地说道。任泉道却没有那么乐观。
    “老爷,可不能再这样惯着少爷了。她都十八了,大姑娘家家的,见天往岑国璋身边跑,算怎么回事?老爷,大家伙都知道的,岑国璋不可能休了正妻的。少爷这算怎么回事?”
    任世恩笑得更开心,“那你口口声声说少爷,好像是我府上的少爷想嫁给岑国璋,这又算怎么回事?”
    任泉道叫屈道:“还不是老爷你,从小惯着他,宠着她,由着她当自己是男孩子。结果长成这样。老爷你去问问,满京城谁不知道我们府上的少爷是京城小霸王?有点名头的权贵子弟,哪个不挨过她的打,吃过她的苦头?结果十八岁了,还没有寻到好人家。”
    两人已经走到了前厅,任泉道伺候任世恩换下官服官帽,换上一套家居服和一顶四方帽。然后扶着他坐下,端上一杯参茶。
    任世恩喝了几口,放下茶碗,叹了口气,“芷儿这身份,唉...显贵人家,嘴里说着恭敬,心里其实看不上。芷儿嫁过去,十有八九要受歧视轻慢。差一点的人家,我们又看不上。高不成低不就的,难办。”
    “老爷,上回皇上不是想把芷儿少爷指给覃阁老的儿子,南缘公子...”
    任世恩挥挥手道:“不要提那个南缘公子。跟他老子一样,是个虚伪的家伙。口头上说是一直虚位以待、痴等芷儿多年了。实际上了,这小子这些年已经纳了七八房妾侍,连儿子女儿都生了五六个。”
    “他所谓的以正妻名分痴等,无非是知道了芷儿的真实身份,想攀龙附凤。你纳妾侍,都能理解,男人嘛。偏偏还要把这些妾侍和儿女藏着掖着,好在世人面前装出一副何等痴情的样子。叫人作呕!”
    任泉道听完任世恩的讲述,也是勃然大怒,“这个覃徽凤,还真不是个东西。以为他们覃家是河东世家,家大业大,就算仕途一时不畅,也没得关系。只要真心对芷儿少爷好就行了。想不到居然如此虚伪,要是真让他得逞,肯定拿我们侄儿少爷做登天的基石和筹码。”
    骂了几句,任泉道苦恼起来,“老爷,如此看来,岑国璋虽然不是良配,可勉强也不差。只是他现在妻妾满室,叫我们侄儿少爷怎么办?没名没分的。”
    “名分,”任世恩眯起那双三角眼,喃喃地说道,“芷儿的娘亲,就是被这两个字给坑害了一辈子,最后连命都搭进去了。我绝不允许芷儿重蹈覆辙!”
    正说着话,邵知节站在门口,不出声等着。
    任世恩一眼就看到了他,转头对任泉道说道:“芷儿野惯了,越不让她,越也偷着去,反而更危险。现在有陶大个护卫着,路上安全不用担心。我待会再给岑国璋、杨瑾写两封信,六百里加急送过,赶在芷儿前面送到,叫他们多担待些。”
    任泉道也看到邵知节,知道有机要事禀告。听到任世恩妥当安排了,略微放心,就此告辞。
    邵知节关上门,走到任世恩跟前行了个礼,“老祖宗,访单出来了。”
    “广顺王府什么动静?”任世恩淡淡地问道。
    “大发雷霆,拿下人出气。”邵知节答道。
    任世恩不屑地鼻子一哼。
    邵知节继续禀告:“半个时辰前,广顺王乔装打扮,从后门出去,在德泽楼悄悄面见一个人。”
    任世恩继续微眯着眼睛,不声不吭。
    “这人有点眼生,依稀记得应该是宫里的人。小的叫张权照了他的面,这个活名录认出他来,是孟和的人。”邵知节小心地说道。
    “老孟也耐不住寂寞了。看着皇爷的身子骨一天差过一天,这小子终于也起了心思。我们都是前几辈作孽太多,这一世成了废人。小心谨慎,多修阴德,过完这辈子就算了。何必动心思,掺和到这种事去呢?”
    任世恩摇着头叹息道。
    “老祖宗,小的听说,孟和这些日子跟风藻宫宫守太监常韫打得火热。”
    任世恩一听笑了,伸出枯瘦的手指头,指着邵知节问道:“你说,老孟会干什么?”
    邵知节脸色一变,迟疑了好一会,在任世恩的目光下,终于咬牙答道:“老祖宗,风藻宫里的哥儿才两岁,娇嫩的很。要是吃错了什么东西,都会有危险的。”
    “你啊,成不了大事,心不够狠啊。知道皇爷为什么不愿意让广顺王南下去继任东南宣抚使?”任世恩淡淡地问道。
    “可能是皇爷觉得王爷才干还有所欠缺。”邵知节小心地答道。
    “哼,皇爷是担心广顺王会像广安王一样,死得不明不白。”任世恩冷冷地说道。
    “不明不白?”邵知节的额头上冒着汗。
    “你知道,不敢说而已。那个狗屁宣抚司,就跟个垃圾桶一样,什么货色都有。有我们都知监的人,有内班司的人,内阁几位阁老的人,甚至还有旦贼的人。你说有没有明社的人?”
    任世恩的话,让邵知节额头上的汗更多了。
    “当时人多杂乱,到底是广安王自个掉下水的,还是有人悄悄推他下水的?谁知道?这桩无头案,你说那个据说能昼断阳、夜断阴的小王八蛋,他能断得出来吗?”
    “这个,这个,老祖宗,小的觉得他断不出来。”
    “是断不出来,还是不想断出来?”任世恩似笑非笑地说道。
    京师里暗潮涌动,远在天长县的五省总督行辕里,岑国璋正面临一个巨大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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