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之中,妖气四溢,血水横流,腥臭盈鼻。
    几乎每走一步,都有各种毒蛇、巨蟒、足轻、武士,亦或者是那些受灵石所影响的尸鬼们的尸体,它们似乎都在说明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战斗到底有多么的惨烈。
    义龙军发现了这个密道,并且派遣了大军和妖怪进攻,但是道三军也毫无疑问进行了极为激烈的抵抗,让义龙军损失惨重。
    远处仍然不时有怪异的嘶吼声,以及兵刃碰撞的声音传来,证明这里的战斗仍然没有彻底的停止。
    大概也正因为如此,斋藤义龙在得到织田信长进军的消息之后,选择先调头去对付对方,而不是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因为他大概也已经明白了,哪怕有妖怪助阵,他也绝对无法在短时间内彻底攻陷这里。
    甚至连浅井长政他们前进的时候,也要随时小心脚下。
    这些毒蛇和巨蟒往往死而不僵,而且也不会因为他们对道三心怀善意,就会因此对他们口下留情。
    再加上此处复杂险恶的地形,各种明显被提前布置好的陷阱,以及不时有浑身萦绕着绿光的尸鬼突然间蹿出来,哪怕是浅井长政亲自带队,前进的速度也并不算快。
    因为他不止要斩杀敌人,更要收集并封印好对方死后掉落的被污染的灵石,否则放任不管的话,此地用不了多久就会重新生出新的妖怪来。
    虽然身后的众人没有一个是普通的武士,可是暂时这项工作还是只有一个人能够完成。
    在不断讨伐各种各样的妖怪,在看着眼前道三所布置的一处处陷阱之后,连浅井长政也不由得稍微有些感叹,原来这才是蝮蛇神域的真正模样吗?
    这个名字果然没有取错啊,作为“美浓蝮蛇”斋藤道三的老巢,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之前就知道对方在鹭山城必定有所图谋,只不过他也没想到斋藤道三的手笔竟然如此之大,看眼下的模样,这一整座山恐怕都已经被他挖空了大半,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这里经营了多久。
    也许,在他登上大名的位置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在这里动手了吧!
    可是他到底图谋的是什么?难不成就是为了在这里豢养那些毒蛇和巨蟒,然后培养他的守护灵?
    或者说,那个白蛇神社之中,也另有其他的秘密?
    他有心想要询问明智光秀,毕竟他是道三的徒弟,可是一看对方那双眼发直的样子,他就知道自己就算问了,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在跟随宁宁一起跨越了几道密道中倒塌的石门之后,对方就一直是这幅状态了,看起来他似乎也并不知晓道三真正的秘密。
    事实上的确如此,明明在之前还号称知晓鹭山城的地下密道,所以特意要求引路的明智光秀,此刻却实在有些发懵,因为这和他所知道的密道完全不一样。
    他原本以为道三大人一直对自己敞开心胸,告知了自己所有的隐秘,又传授自己以常人根本无法接触到的法术,所以自己也不顾对方那黑暗的过去与声名,尽心尽力的效忠。
    可是现在看来,自己所知道那些,其实只是对方想让自己知道的,在自己等人穿过了那几道被义龙军妖怪们破坏了的石门后面,进入到这些新的密道之后,这里隐藏的才是道三大人真正的秘密吧?
    但随即他又有些自责,自己怎么能这样揣测道三大人?如果不是道三大人提拔了自己,自己区区一个明智城的分家后裔,又怎么可能拥有现在的地位和力量?
    哪怕道三大人对自己有所隐瞒,但是无论如何,自己还远远未能报答道三大人的大恩啊!
    “小心,在战斗之中可不要分心啊!”
    只见紫光一闪,一具突然从某个坑道中蹿出来的尸鬼当即被斩断了头颅。
    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的明智光秀连忙朝浅井长政行礼:“多谢殿下救命之恩,是在下失态了。”
    浅井长政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如此,比起这微不足道的恩情,他更加对眼前这具尸体感兴趣。
    不同于之前路上被他们杀死的那些由足轻或者武士们所化的,全副武装的尸鬼,眼前的尸鬼仿佛陈年老尸,浑身上下干瘦黝黑,就像是因脱水而死一样,再加上它大概生前就十分矮小,所以此刻乍一看就像是只黑猴子一样。
    而且它手里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只有一双又尖又长的利爪。
    明智光秀突然间有些惊疑不定起来:“这似乎...”
    但比他动作更快的却是无明,她三步两步就跑到了前面,直接拐进了一个分叉道里,然后里面很快就传来了她的怒叱声,以及兵刃挥舞的声音。
    浅井长政等人连忙追了上去,然后他们就发现那里有数头极为相似的尸鬼正在和无明战斗,但是更加吸引他们目光的却是地上散落的一些工具,以及那正散发着极为黯淡的绿色光芒的墙壁。
    虽然光芒是如此的微弱,显示着其纯度极低,蕴含的能量也必定极为稀少,但那的确是灵石所特有的光芒。
    浅井长政顿时就明白了斋藤道三为什么会选择隐居在这里,又为何会不惜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来挖空这座山了,他全都是为了此地的灵石。
    三下两下解决了这几头尸鬼之后,其他人也全都陷入了沉默,他们当然不是蠢货,他们很快也都意识到了些东西。
    再看地上那散落的工具,尽管有些木头和竹子已经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变得腐朽,但是从剩下的残骸之中,他们仍然能够判断出来,那正是一些挖掘和搬运石头的工具。
    而这几具刚刚被他们所斩杀的尸鬼,原本很可能只是些无辜的矿工而已!
    他们究竟是因为替道三挖掘灵石,所以在事后被灭口并弃尸于此,亦或者是被其他妖怪所斩杀,然后又被转化成尸鬼的?
    但其实那已经并不重要了,不管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在道三已经占据了此地数十年,它们却仍然没能得到安息,甚至道三反过来利用它们充当此地的守卫,这无疑是事实。
    那斋藤义龙起兵的真正目的也就充满了疑团,他真的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抢夺斋藤道三所收集的灵石,亦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呢?
    俯身仔细检查了一下之后,无明转头朝浅井长政点了点头:“是灵石,这些尸鬼也和当日我与光秀大人一齐在吹炉山上讨伐的尸鬼一样,都是由矿工们的尸体所转化而来的。”
    “或者说,我们该叫它们敷次郎才对。”
    敷次郎,在尼朋的传说之中,是一些由矿工的尸体或不甘的灵魂所化的小妖怪,它们实力很弱,只有毒牙算是个威胁,说起来它们的出现其实还有些可怜和可悲。
    明智光秀感觉自己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明明道三大人之前对自己说,他不惜背上骂名,以“下克上”的方式成为战国大名,成为美浓的主人,就是为了更方便收集灵石。
    他曾经说过,在普通人或者心怀恶意的人手中,灵石将成为祸乱人间的力量,所以他要竭尽一切力量去收集灵石,免得落在心怀不轨者的手中,亦或者是被妖怪所利用。
    可是现在鹭山城下的密道之中,这些矿工不仅死因极其可疑的,而且在变成了妖怪之后仍然变相的继续为其效力。
    哪怕这些妖怪不是由他亲手所转化的,但他也并没有讨伐它们,他难道不知道一旦让这些妖怪流落到外面,将会对无辜的百姓造成多大的伤亡吗?
    哪怕敷次郎再怎么弱小,它们毕竟是妖怪啊!
    明智光秀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他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道三大人,为什么您也会这样?难道灵石的力量注定会祸乱人间吗...”
    “这句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更无法赞同。”
    明智光秀转头一看,发现开口的正是他心怀感激的浅井殿下。
    “殿下...”此刻他的心中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期盼。
    “光秀大人,我不知道道三大人曾经和你说过些什么,但灵石本身并无善恶,关键在于你将要如何使用它们。”
    “斋藤义龙利用灵石的力量转化尸鬼,用以杀人,但是我却会利用灵石的力量讨伐妖怪,用去救人。”
    “这个世界上也许有许多种真正邪恶的力量,我们根本不应该接触,但至少灵石不是其中之一,关键在于,你想要如何去做。”
    如果将自己迅速变强的秘密公之于众的话,恐怕大多数人也都会认为这种通过杀戮而得来的力量,会是最彻底的邪恶吧?
    可是自己却从未用它们为恶,反而在不断的讨伐作乱的妖怪。
    在这个拥有混沌四大邪神的世界,也许连力量本身都会存在正义或者邪恶,可是至少灵石本身并无善恶。
    “我想吗...”
    明智光秀闻言有些恍惚起来,但是几米之外的无明却突然间有些惊疑不定起来,因为她感觉到周遭空气中的水系灵气似乎突然间充裕起来。
    作为身负传说中的守护灵,人鱼公主八百波姬的她,在这方面是绝对不会感觉错误的。
    但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可是旁边的浅井长政却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有趣,破而后立,所以也因此而激发了体内隐藏的力量吗?
    这样看来,安倍晴明当初所总结的规律也并非完全正确,在得到守护灵的附身之后,被附身者并非立刻就能展现出特殊的力量。
    也有如同明智光秀这般,体内的守护灵一度陷入沉睡,然后在某种特殊的契机下,方才真正觉醒。
    也许在此之前,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体内还潜伏着一个守护灵吧?
    但是他们没时间在这里继续思考了,因为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从义龙手下的尸鬼手中,拯救出道三的性命,现在时间拖得越长,道三也就越危险。
    等到此间事了,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质问道三。
    明智光秀显然也很快就想通了这点,所以他再次郑重的向浅井长政道谢行礼之后,就紧紧的跟在了他的身后,态度比之前要恭敬了许多。
    无论如何,都要先去拯救道三大人,以报答对方多年来的恩情!
    就在此时,一声极为怪异的兽吼声突然间响了起来,接着就像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样,整个地下通道都是一阵剧烈的摇晃。
    无明和明智光秀顿时都是吃了一惊,他们正身处地下,一旦在此时爆发地震的话,他们恐怕都会被硬生生的活埋致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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