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听到这话也没有再说什么了,谁让师父不在就是大师兄最大呢?
    虽然他觉得大师兄肯定不会做告密这种事情,但难保什么时候这话就传了出去,传到父亲耳里自己肯定免不了挨一顿打。
    闭口不言,专心练功!
    而另一边,沈三带着陈年来到了厨房。
    孙福全可以让陈年滚出厨房,但对于沈三他还是要非常尊重的。
    在沈三进来咳嗽了一声之后, 孙福全听出了声音,连忙放下刀转过来,恭敬的说道:“三爷您怎么来了。”
    沈三看了看厨房里,看了看刚做好的那盆烧二冬,然后叹了口气:“我这不是带着你徒弟过来看看吗?我要是再不来,你徒弟都要没了。”
    而刚才孙福全在将陈年赶出厨房之后,心里说实话也是有些后悔的。
    毕竟他等了四十多年才等到这么一个徒弟,结果就因为对方剃发的事情将其赶走。
    可又想到, 这种违背祖宗大逆不道的事情,在陈年口中却被说的振振有词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就这样矛盾而又纠结着。
    在看到沈三带着陈年回来之后,他又不禁想着这事儿居然惊动了三爷,又开始在心里骂起了陈年不懂规矩来。
    可是当沈三说到他再不来自己就要没徒弟了之后,孙福全又开始在心里犹豫着。
    总之就是纠结纠结又纠结。
    如同在口袋里自动打结的耳机线一般。
    “让三爷费心了。”孙福全连忙说道。
    沈三则是将陈年拉到身边对着孙福全说道:“孙师傅,你看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好不容易找了个徒弟,结果还因为这种事情撵走,你就不觉得可惜?”
    “可是三爷你没听过这小子刚才说的……”
    “我都知道了,刚才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而且他在告诉我之后,就说如果我也接受不了的话那他马上请辞离开。”沈三打断了孙福全的话说道。
    而孙福全听到这话明显不太理解,因为他听出了沈三话中的意思。
    “三爷,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可沈三听着这话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孙师傅你这话说得确实不假, 但如果真照你这么说的话, 我们习武之人岂不是都是不孝之徒了?拳脚无眼, 刀剑易伤,动辄断根骨头,严重的缺胳膊断腿都是家常便饭。
    剃光头和这相比那岂不是成了小儿科?孙师傅这话岂不是连我们也一起骂了进去?”
    “那哪能一样?你们习武之人……”。
    “一样的孙师傅,我们就算是正式比武,那也是要签下生死状的,一旦主动签下了生死状,那便是将身体发肤全都置之度外了,这种比武一不是为了保护至亲至近之人,二不是保家卫国,说白了也就是为了世俗的一些名利而已。”
    不得不说,有些话从陈年口中说出来没什么分量,而从沈三的口中说出来就显得分量十足了。
    陈年猜测大概因为自己只是一个毛头小子的缘故。
    俗话说得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而孙师傅也被这一番话说的默不作声,他心中其实还没有完全接受了这个道理,只是觉得自己会不会却是小题大做了?而且还有就是心中有些芥蒂。
    “孙师傅,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徒弟,为人、秉性、天赋都不错,若是因为这种事而失去了那就太可惜了,要不你们两个再谈一谈?我还要去外面教导那群不成器的徒弟。”沈三说完,将这里的空间交给二人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今天的这一番话让陈年对沈三的印象大概改观, 先前只是觉得沈三可能是一个性情比较内敛的武者,现在看来沈三这个人能够被天津那么多人尊重是有原因的。
    而很快屋内便只剩下了陈年和孙福全二人。
    孙福全并没有说话, 他只是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陈年之后便叹了口气转身过去继续切酸菜了。
    而陈年见状也没有说话, 默默地来到灶火前开始拉起了风箱。
    呼呼的声音不断传来,风箱口挂着的木片儿被这风吹得抬起又落下,与灶台撞击所发出的声音有节奏的在厨房之内回荡。
    锅内煮的是肉,这肉还是刚才陈年放进去的。
    摸不透孙师傅的心思,陈年只得在心中思索着酸菜汆白肉的做法。
    酸菜白肉这道菜主要吃的是肉,因此便要保证肉香,但还要能吃到酸菜的酸,如此一来,酸菜便不能切的太细,那样酸味就会流失。
    可同样这汤还不能太酸了。
    一句话来说就是适量偏酸。
    对于一些老东北或者吃惯了这道菜本人来说可能没什么,但是像现在这样做大锅饭最好还是把酸菜心去掉,那里和酸菜根是酸菜最酸的地方。
    同时这道菜做出来的汤必须还得清,不能浑浊。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非常容易被人忽视的一点,就是做出来的肉还不能太腻。
    毕竟用的是猪肉,而且还不是里脊的位置,谁也不能保证上面的肥肉具体有多少。
    但不管用什么样的肉,都必须要保证做出来的肉吃着不会腻。
    这很重要。
    而陈年刚才在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把酸菜都切完了,后来孙师傅是把粉丝泡入水中,现在正在把那些粉丝捞出来剪开,避免粉丝过长到时候在锅里煮成一坨。
    弄好了粉丝之后陈年这边也停下了火,乖巧的站到一旁。
    孙师傅便揭开锅盖去看锅里的肉,拿了一根筷子戳了戳,不管是肥肉还是瘦肉都能很轻松的戳进去。
    只见孙师傅先将里面的肉努力的捞了出来,喘着气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便将里面的葱、姜、花椒之类的尽数捞出撇掉。
    陈年知道,接下来便是要继续用这个汤做菜了,只不过现在汤还是太多,这么一过肉汤孙福只留下差不多一半左右。
    因为这个肉汤是先前炒猪肉用的,而那个时候陈年放了一些盐进去,而且在后面做的时候还要放其他调料,如果肉汤太多一会儿熬着熬着汤少了,但盐还是那么多。
    喝着就会咸,再加上这汤本身就酸,所以会非常口干。
    便开始一边将泡在水中的酸菜用力攥干其中水分,然后把攥去水分的酸菜又放入锅中。
    这个时候陈年又非常识趣的来到了灶旁,铲了一铲子煤进去继续烧火。
    用先前炒肉的水继续做这道菜,一方面能够增加汤中底味让它变得更香,一方面也能稍微解去一些酸菜上的酸,否则用白水煮的话,酸菜的酸便会愈发明显,从而导致吃起来会有些酸牙。
    在将酸菜下入锅中之后陈年便开始控制着用小火慢慢煮。
    孙师傅就这样背对着陈年没有多看一眼,但却对于陈年自作主张的这种行为没有训斥,甚至开口都没开口。
    而是在将酸菜煮进锅里之后转头切肉去了。
    由于孙师傅心情不好,再加上心中还有芥蒂,所以在做菜的时候并没有像之前那样一边做一边讲解。
    但好在陈年对这道菜熟悉,所以一边看着孙师傅切肉一边在心里面讲解着:“肉要片得大,要薄,这样才容易入味,而且肥肉的部分吃起来才不会腻,否则一块大肥肉腚子飘在汤里,别说是吃下去了,看着都怪难受的。”
    孙师傅虽然上了年纪,但刀功超绝,切出来的肉片又大又薄,而且还极大程度上地保持了完整性。
    再加上速度又快,菜刀切开猪肉的声音与落在案板上的声音有节奏的响起。
    没过多久,肉片就已经全部片完。
    而且由于孙师傅刀工了得,切肉片的效率相当高,所以到这个时候酸菜也没有煮太久。
    而这便是酸菜白肉的另一个要求了,酸菜要脆,不能太过于软烂。
    但到这时还需要继续丰富一下汤汁底味,陈年看孙师傅加的盐的分量大概是七分口,而陈年对于这种咸度是比较能够接受的。
    当然如果不想吃那么闲的话,用六分口或者是五分口也完全可以。
    紧接着便是适量的味精和稍多一些的胡椒粉,只不过这个适量若是看在不会做饭或者是习惯于在家里做2~3个人饭的人眼中,可能会觉得是致死量。
    可这毕竟做的是大锅饭,基数大,因此放的调料也多,每次放调料的时候看起来都会相当豪放。
    而且这还只是炒菜如果是用这种大锅做卤肉或者炖鱼之类的话,那盐都得是以袋为单位,放酱油什么的也都得是以小坛或者是瓶子为单位来放。
    放胡椒粉的时候若是少一点的话还好,能直接往里放。
    如果稍微多一点就最好先将其放进小碗或者是勺子中,用水将其充分稀释之后再入锅,大量的胡椒粉倒入锅中,非常不容易散开。
    很容易结成一个一个的小团儿,难以化开。
    在将这些调料下入锅中搅拌均匀之后,孙师傅便开始下入肉片,无需麻烦,只需要全部倒入其中便可,轻轻按压让汤汁莫过这些肉片之后,孙师傅又把粉丝沥干水分倒入锅中。
    而陈年就这么不断地根据孙地傅的步骤调整着火候的大小,二人之间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可配合的相当默契。
    现在用的是大火,先前在酸菜下入锅中之后,陈年就已经让里面的汤水咕嘟着了,而此刻的锅中除了汤水在不断的咕嘟,更有源源不断的香味儿从里面冒出。
    酸菜和猪肉是一项绝妙的搭配,不光是做酸菜汆白肉,就连酸菜猪肉的饺子其实也是很多人的心头好。
    因为猪肉本身在做好了之后是非常香的,可毕竟猪肉相比于羊肉和牛肉要肥得多,但加入的酸菜却非常好地解决了地一点。
    酸味儿可以解腻,再加上酸菜本身脆爽的口感以及煮过酸菜的汤,那对于味蕾酸爽的刺激使得一切都十分的圆融如意。
    做到这一步基本上已经步入尾声了,而现在陈年已经想到了一会儿要怎么吃。
    首先搭配着烧二冬陈年就能干掉一大半的米饭,剩下的一半再搭配着酸菜汆白肉一起吃。
    而且不光要吃肉和酸菜,陈年还要把那汤汁沉浸碗中。
    让米饭充分的混合进汤汁中,变成它的一部分。
    最后端起来稀里呼噜连吃带喝的全部干掉。
    发一头汗,收拾了厨房回去睡午觉。
    想到这里,陈年不禁吞了一口口水。
    结果就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厨房忽然安静了下来,许是孙师傅放完了所有的调料,等着咕嘟一会儿之后就直接出锅。
    也可能是此时陈年没有继续拉风箱,因此没有了额外声音的干扰。
    但事实就是陈年咽口水的声音格外明显!
    这就尴尬了。
    而孙师傅听着这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然后场面就更加尴尬了。
    孙福全心里想着自己还生气着呢,这一笑算怎么回事儿?
    搞得自己好像刚才板着脸的状态一直都是装出来的一样。
    心中那是一个又气又恼,而陈年在听到这一声笑之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个人如果在生气的情况之下又被不小心逗笑的话,那会更加生气的吧?
    毕竟被破了功又被丢了面子,等于是双重尴尬。
    最后缓解这尴尬的还是及时赶到的沈文。
    沈三回去之后又让他们扎了一会儿马步也就差不多结束了今天的训练。
    而解放了的弟子们在和沈三打过招呼行过礼之后,闻着厨房那边不断飘来的香味儿一个个健步如飞,但今天由于沈文所在的位置更加便捷,所以是第一个到厨房的。
    “饭菜做好了吗?我刚才在前面就已经闻着味儿了。”沈文举着自己的碗筷冲进来风风火火地问道。
    陈年见状,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这小子学文学不好了,就这性格分明天生就是习武的料子!
    不过孙师傅没说话,陈年也不敢多说什么。
    “好了,把碗拿过来,我给你盛饭。”孙师傅点了点头说道,尽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严肃。
    可下一刻,沈文却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碗递给了陈年,因为他并不知道这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而在厨房里师傅一般都是做菜和教徒弟的,哪有在打饭的时候也让师父来的道理?
    所以他便把碗给了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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