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李宝庆,胡易心中算是了却了一桩大事。起初还时常打电话关心一下他的身体情况,后来见他重又活蹦乱跳起来,便也渐渐放心了。
    在此期间,集装箱市场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大家很快淡忘了之前的小风波,再次将注意力投入到各自的生意上。
    胡易照常天天顶风冒雪在新太阳给付嘉辉打工、帮其他老板提货;娜塔莎则日日起早贪黑去老太阳照顾他们自己的摊位。两个人的小日子过的忙忙碌碌,却又有滋有味。
    有李宝庆等人的前车之鉴作为警示,胡易和娜塔莎达成了共识,在经营他们自己的散货摊位时追求快进快出、薄利多销、尽量少囤货,万一不幸被查封也不会造成太大损失。
    散货摊的客户主要是市场内外的零售商贩,来买货时大多是成捆挑走。娜塔莎根据具体情况灵活掌握,一捆裤子的售价大约比进价高出三百到六百卢布,折算下来每条能挣五十到一百卢布不等。
    时常也有批发商跑来整包进货,娜塔莎就让他们加上三四千卢布直接拿走,平均每条裤子只挣十几卢布。虽然听起来似乎过于便宜,但胡易背靠付嘉辉,不愁货源,能用低价留住熟客也是极好的。
    整包货的低利润可以用零售来稍事弥补。与货主们集中的新太阳区不同,老太阳等几个区域更像是一般人所熟悉的市场。这里平日就人流不断,一到周末和节假日,更是有大量市民跑来逛街购物。他们在每个摊位琳琅满目的货架前驻足挑选,把一条条街道堵的水泄不通,整个市场放眼望去一派熙熙攘攘、热闹繁华。
    普通消费者自然不会成捆成包的拿货,她们在摊位前精挑细选,试来试去,跟老板们磨破嘴皮子,最终也不过是买走一件两件而已。
    胡易对这种零打碎敲的小买卖很不以为然。而娜塔莎数年来与安娜一起摆摊,本身又具备一些服装方面的专业知识,向单一主顾推销正是她最擅长的,捎带着还能卖出不少短裙和小睡裙之类的其他衣物。
    不过零售毕竟不是他们的主要收入来源,而且成捆的裤子一旦卖掉一条,剩下的也只能挂出来零卖。所以两人把单品价格定的很高,少则一千卢布,多则一千二甚至一千五,全看裤子本身的花色款式以及娜塔莎的心情。如此一来,一条裤子便差不多能顶整捆的进价,其余几条就算折价处理也不心疼。
    散货摊的流水起伏很大。若是生意冷清,一天卖几万卢布就草草收摊;赶上火爆的时候,单日进账四五十万也不在话下。粗算一下,每个月赫然有三五百万卢布进项,毛利能达到几十万,刨去箱子租金等日常用度也能剩下不少。
    转眼几个月过去,又是新的一年开始。胡易和娜塔莎手头逐渐殷实起来,也熟悉了散货经营的种种门道路数,半截箱子里的小买卖逐渐上了轨道。
    眼看市场上没再出什么乱子,大家的生意又是一片红红火火,两个人也逐渐动起了扩大规模的念头。胡易在黑毛区仓库租下了一只箱子,以便根据季节和流行的转换提前调整库存,在进出货时机方面掌握主动权。
    在这几个月时间里,娜塔莎一日都没有休息。她每天清晨五点踩着厚厚的积雪摸黑出门,坐小巴赶到市场开摊卖货,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左右关门收摊,再去新太阳等胡易下班回家。
    一整天操劳下来,娜塔莎身心俱疲。但她不愿让胡易为自己担心,所以还是强打笑容,装出一副精神十足的样子。不过回到家后就很难坚持了,往往是九点多便困倦不堪,只得早早上床睡下。
    如此辛苦的周而复始,娜塔莎从未抱怨过什么,只是偶尔跟胡易念叨一下摊子上的货品和收支情况,或是满脸幸福的畅想他们二人的未来。
    而胡易看着心爱之人日渐憔悴,忍不住大感心疼。他几次提出想要雇人去摊上帮忙,娜塔莎却始终不同意:“店里的利润并不多,雇人就免不了要花一份钱。而且这些都是你的货,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你说错了,亲爱的。”胡易一脸严肃的纠正道:“那些不是我的货,是我们的。”
    “是你的,安东。”娜塔莎微笑着环视一圈屋子:“我们的家,我们的车,还有我们的店,归根结底都是你的,没有你就没有这一切。”
    胡易用力将她揽入怀中:“是我的,也是你的,这一切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谢谢你,亲爱的。”娜塔莎疲倦的靠在他身上,轻声呢喃道:“我曾经是个几乎一无所有的女人,直到认识了你。”
    几天后,娜塔莎病倒了。她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中患上了重感冒,持续高烧不退,只能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胡易心急如焚,一连两天请假守在家里给她端水喂药,但娜塔莎的体温却是降下去又升上来,日夜反复,病情始终不见好转。
    “我…从来没病的…这么重,好难受。”高烧让娜塔莎的脸庞更显红润俏丽,却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与生气。
    “没关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胡易坐在床边轻抚她烫手的额头:“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那天夜里10号楼宿舍紧急疏散,咱们俩在友大校园里呆了好久。当晚我也感冒了,和你现在的情况一样。”
    “是啊,记的。那时候,我很担心。”娜塔莎虚弱的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小的时候,我也大病过一场。那时候,妈妈…还活着。她在身边哄我…照顾我…所以…很快就好了。”
    “现在有我在,你也会很快好起来的,不是吗?”胡易将她的手捧到嘴边轻轻亲吻,几滴眼泪不自禁的落在她手背上。
    “当…然…不要哭,亲爱的安东。”娜塔莎无力的握住胡易,闭上眼睛柔声安慰道:“只要…你在身边,一切…都会好。”
    “当然!有我在,你很快就会康复的!”胡易蘸蘸眼角,使劲一吸鼻涕:“等将来挣够了钱,我就去买下一个大店面,雇人为我们工作,再也不让你受苦受累!到那时我们就结婚,去世界各地旅行,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将来…结婚…幸福…永远…”娜塔莎脸上闪过一丝甜蜜的笑容,不停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单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或许是胡易病榻前的美好承诺给了她足够的温暖,娜塔莎在第二天傍晚时分彻底退烧,精神头逐渐健旺起来,但身子还是很虚弱。
    小店已经三天没营业了,娜塔莎刚一退烧便急着要去市场。胡易坚决不同意,逼着她在家里多休息一天,自己次日早早起床赶去开门照顾生意。
    在店里忙活了几个小时,胡易去旁边买了早饭,坐在门口边吃边琢磨。每天这么早起床开工的确太熬人了,他不忍心让娜塔莎继续如此辛苦下去,打定主意要雇个人来帮忙。
    该去哪儿找人呢?自己这些年结交的朋友大部分已陆续回国,还在莫斯科的也大都有了工作。
    市场上的闲人倒是不少,但可靠的寥寥无几。娜塔莎的担忧不无道理,把这个摊子交给不知根底的人的确不太放心,或许还是委托付嘉辉或者于叔介绍一个比较合适。
    心不在焉的吃完早饭,已经是九点多了,胡易将摆在外面的东西收拾进箱子,准备回新太阳去干活。
    刚要锁箱门,就见大刘背着一大包各种报刊蹒跚向这边走来,远远看见他便招手喊道:“胡老弟!好几天没见了!”
    “是啊,这几天没过来。”胡易转回身冲他笑笑:“我女朋友感冒了,一直在家歇着呢。”
    “是吗!怪不得!”大刘拖着残腿快步走近,脸上满是关切之色:“她好些了吗?我家有感冒药,给你拿点带回去吧!”
    “不用,昨天晚上已经退烧了,谢谢。”胡易摘下手套,攥住自己被冻的快要失去知觉的耳朵:“都是最近这股寒流闹的,太冷了。”
    “可不,天寒地冻的,她这样一个弱女子天天摸黑儿来开摊,实在不容易。”大刘的语气充满感慨。
    “是。”胡易心中微微动了一下,接着大刘的话说了下去:“主要是每天早起太难熬了。我刚才正琢磨着找个人来帮帮她呢,但是一时又找不到托底的人。刘哥,不知道您…”
    胡易犹豫着打住了话头。大刘一怔,皱眉道:“唉呀,我认识的人的确不少,但是说到能让胡老弟放心把这一摊生意托付出去的,恐怕…恐怕是…啧,不多。”
    “没错,我认识的人里面也挑不出几个靠谱的。”胡易歉然一笑:“其实呢,我觉得您最能让我放心,就是不知道您…乐不乐意接这个麻烦事儿。”
    “我?!”大刘眼神一亮,紧接着又黯淡了下来:“胡老弟说笑了,我一个残废,又是黑户,只怕…会给您添累赘。”
    “嗳,这话怎么说的。您懂生意,人头熟,俄语也不错,能来帮忙是我求之不得的嘛!”胡易正色看着大刘:“当然了,这只是我一厢情愿,关键还得看刘哥您愿不愿意。”
    “胡老弟看得起我,那是我的荣幸。”大刘精神稍稍一振,随即侧头看向自己肩上的背包:“不过我…”
    “放心,只需要每天早晨开门盯几个小时,娜塔莎上午就来接班,不耽误您其他生意。”胡易笑着打断了他:“您看如何?”
    大刘迟愣半晌,微微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可矫情的。以后…您就是我的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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