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外,贾琦身着铠甲,腰挎战刀,身披一领黑色的披风,骑在一匹白色的战马之上,在他的身后,五千名前军都督府军卒盔甲鲜明, 浩浩荡荡,杀气腾腾,功勋乡的惨景激起了所有人的愤怒,就连孙玉麟看了都是摇头叹息,知道刘四郞是死有余辜,这些身体残缺的老卒可不完全是贾琦麾下的, 他们是当初贾琦在钱塘遭遇惨败后有水师战船送进京的京畿子弟,他们中有锐士营军卒, 有前军都督府、中军都督府, 甚至有禁军和李虎麾下的老卒,这些人都是为大汉流血的英雄,结果没死在敌人的手中,最终却惨死在他们守护的皇室宗族子弟的手中,还有那些被羞辱残杀的女眷,他万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刘四郞还没能忘记他与军方的私怨,也不能说是私怨,毕竟军方是奉了太康帝的圣旨才斩杀了他的亲兵护卫。
    想到这里,孙玉麟暗暗叹了口气,看了看贾琦,又看了看静静站立在身后一动也不动的大汉骑兵们,他明白, 今日无论是谁都护不住那几位宗室王爷,刘四郞一个人的脑袋平息不了众人心中的怒火。
    片刻,永定城门打开了, 只见武安侯李彦敬在一队禁军的护卫下从城内慢慢走了出来,半个时辰前,禁军全面接手了原本有锐士营防守的神京各城门,济宁伯邓彬并没有反抗,直接率领所有锐士营军卒退回了西城,一时间大汉都城神京笼罩在紧张和压抑的气氛之中。
    一行人转眼便奔到了军阵面前,李彦敬在马上拱手大声道:“西梁王,请借一步说话。”
    贾琦催马上前,道:“陛下和内阁怎么说?”
    李彦敬叹了口气,他的眼睛射出了一道凶光,恶狠狠道:“这群该死的王八蛋!”
    “怎么回事?”
    左右望了望,除了贾琦的亲兵之外再无旁人,李彦敬才幽幽道:“刚送进去的证据全部被大宗正给烧了,没了证据,根本动不了他们。”
    贾琦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那您老是来帮我们讨公道,还是替宗室来警告我们的?”
    李彦敬并没有生气,相反心中一阵恼怒, 没想到大宗正会如此无耻,竟然借着查看真伪之时将贾琦送进宫的证据全部焚毁掉, 这件事情已经严重影响到军心士气,必须要给一个说法,而且此事已经在城内传开,百姓顿时一片哗然,自己出皇城时候遇见了好些官员,他们都是去递奏章的,问了数人,发现全是弹劾宗室的折子,不仅如此,就连禁军也受到了影响,虽说这些人没有他们的亲眷,但是如今却让他们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
    想到这,李彦敬心中涌出无名怒火,他领兵打仗一辈子,自是清楚这件事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不说正在应对的年后鞑靼人南下入侵一事,就是如今正在进行的中原大战,要知道,那边有许多京畿子弟,难保没有这些惨死老卒的亲友,这肯定会影响军心士气,如果出现了逃兵,整个局势将不可挽回,说不得刚取得的优势会一朝丧尽。
    看了眼静静地站在远处一动也不动的骑兵们,他知道不做出姿态,是过不了这一关了,心中一声哀叹,打马上前,缓声道:“大汉的将士们,本侯代表陛下来告诉你们,陛下作为大汉皇朝的皇帝,他一直与你们站在一起,对于功勋乡发生的惨案陛下深感悲痛,陛下已经命内阁全力调查此事,对于受害的军卒会给与其亲眷优厚的补偿,同时也会严惩罪犯,定会给大汉百姓一个交代。”
    李彦敬的声音十分低沉,但他的每句话都清晰的传到了每個军卒的耳中,如此公式化的回答并不能消去众人心中的怒火,相反这种推脱责任的做法激起了部分人的不满,因为他们都知道凶手就在城内,就是那些宗室王爷。
    忽然有人喊道:“血债血偿!”
    “对,让幕后凶手偿命!”
    “定是有人胁迫了陛下,否则朗朗乾坤,证据确凿,陛下为何不严惩凶手,肯定是被人胁迫了。杀进城内,解救陛下!清君侧!!”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紧接着数百人喊起来,最后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呐喊。
    “清君侧!清君侧!!”
    这时,永定门城墙上的禁军也纷纷应和,守将吓得大惊失色,连忙命亲兵镇压,令他尴尬的就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经被愤怒的禁军军卒包围了,只能命亲兵放下武器,灰溜溜的走下了城楼,不多时,刚刚关闭的永定城门又缓缓开启。
    孙玉麟的头‘嗡’地一声大了,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自从贾琦亲手斩杀了中山郡王刘四郞之后,他便明白,这场军方与宗室之间的冲突已经不是小皇帝可以控制的了,如果处理不好会酿出兵变,整个神京都会陷入杀戮之中。
    孙玉麟愣了片刻,对贾琦躬身施礼道:“王爷,还请王爷相信陛下和内阁,此事定会给军方一个交代,只是,还请王爷给点时间,并约束好...”
    “等等!”
    贾琦拦住了他的话头,眼中闪烁着怒火,他刚从李彦敬口中知道了养心殿内发生的一切,没想到这个大宗正会如此无耻,这如今不仅仅是打了整个军方的脸面,更是让自己非常难堪,他恨恨对孙玉麟道:“杀人偿命!本王就再舍脸给陛下与内阁争取半个时辰的时间,如果再让本王失信与大军,这件事本王就不会管了。”
    “王爷放心!”
    孙玉麟翻身上马,在禁军的护卫下向城内飞驰而去。
    贾琦瞟了眼仍旧站在自己边上的李彦敬,从怀中掏出令牌交给贾福,令道:“你去西城调兵,命人围住公侯街,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另外让邓彬领一万火铳兵前往皇城。”
    “...”
    李彦敬怔住了,他知道贾琦不会乖乖地待在城外,也能猜到贾琦会命人将几座王府围起来,但是他没想到贾琦的胆子会这么大,竟然直接调兵围困皇城,这与造反有何异!
    想到这,叹了口气,低声劝道:“此事不能急,宫里定会给个合理的交代。”
    贾琦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大战在前,如果不能给将士们一个交代,以后谁敢给朝廷效命,自己在前方杀敌流血,这些宗室败类却在享受舒适生活之时还肆意践踏屠戮他们的家人,您说他们会怎么想!还有,如今在河南战场上有着近七万京畿山东良家子弟,这是再逼他们造反。您老能够保证朝廷公正处理此事吗?!”
    李彦敬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这么做会留下欺主的罪名,搞不好还会在史书上留下重重一笔。”
    “这样正好!”
    贾琦翻身上马,冷冷道:“军方从始至终都是忠于大汉,这是在清君侧,还大汉江山社稷一个朗朗乾坤。”
    说罢,立刻回头命令道:“大军进城,告诉城上的禁军,想要给死去的功臣们讨个说法就跟上去,怕死的立刻脱下甲胄滚回家中去。”
    说完一夹马腹向永定门飞驰而去。
    李彦敬目瞪口呆地望着源源不断涌进京城的大军,他狠狠一跺脚,“闹吧!闹吧!我不管了!”
    ...........
    乾清宫寝宫内,隆治帝刘弘阴沉着脸听戴权的述说,他开始隐隐意识到,这件事很可能是一件预谋,就是要破坏军方与宗室之间的关系,若处置不当,大汉江山社稷真的危险了。
    “陛下,大宗正行事太过于鲁莽了,他为了其在宗室内的名望完全不顾刘汉的江山社稷,他明明清楚此举会招来军方的强烈反弹,却依旧不管不顾的一味偏袒,更是用如此不雅的手段去为这些宗室子弟开脱,这不仅打了军方一个耳光,更是将内阁当傻子在耍。”
    戴权一边偷偷观察刘弘的脸色,一边添油加醋说道:“陛下,当年若不是高宗皇帝突然暴毙,这个皇位可就是大宗正这一脉继承了,如今他处心积虑的挑起军方的怒火,这分明就是在掘皇室的根基,还有,老奴听说...”
    然而,却见隆治帝的目光陡然射来,眼神犀利如刀,看的他心一慌,忙解释道:“陛下,老奴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如若半点私心,让老奴被天雷殛了。”
    隆治帝声音如冰道:“这是最后一次。”
    闻言,戴权心底发寒,忙跪下磕头道:“老奴明白!老奴明白!”
    “哼!”
    隆治帝轻哼一声道:“说。”
    戴权愣了一下,立刻道:“老奴听说,听说大宗正打算将此事全部推到二皇子的身上,陛下,大宗正这是想借着军方的手废掉二皇子啊。”
    “嘭!”
    隆治帝狠狠地将案几上的茶碗扫落在地上,怒道:“这个逆贼,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就在这时,一名小黄门匆匆走进了寝宫,来到二人面前,急声道:“陛下,西梁王率军围了神武门。”
    “什么!”
    隆治帝一愣,脸上闪过惊色,忙问道:“不是说禁军接管了外城防御,怎么还会放贾琦领兵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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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欲言又止,刘弘忙问道:“有什么,就说吧!”
    “启禀陛下,据说是永定门的禁军哗变,打开城门放西梁王率军进城,一路上各城门除了部分留守继续封闭城门,大部分都加入了西梁王的队伍,并高喊‘清君侧’。”
    隆治帝愣住了,他没想到禁军会阵前哗变,不仅如此,竟然还加入了逼宫的队伍,‘清君侧’,刘弘心念转得极快,他清楚贾琦不会真正逼宫,不说他没这个心思,就是军方也不会同意的,一连转了十几个念头,他在考虑自己能在这场冲突中获得怎样的权利,自己该怎么办?
    戴权一咬牙,上前小声道:“陛下,三皇子肯定处理不好这件事情,您何不亲自出面安抚军心!”
    隆治帝精神一振,绣衣卫已经传来了消息,古方上的药已经寻找的差不多了,自己的病很快就要好了,原本打算编织一个大福源来重回朝廷,可惜贾家的事情让他放弃了这个打算,戴权说的极对,刘胥这个逆子没这个能力处理此事,相反自己不仅可以处理此事,正好可以重回朝廷并收拢军心,只是,那些宗室该怎么处理,要知道刘胥这个逆子已经接连杀害了两位先帝亲子了,不好办啊。
    戴权明白隆治帝心中的顾虑,又劝道:“陛下,大战当前,皇室不可能失了军心,否则这以后谁还会为大汉江山社稷效命。”
    隆治帝心中也有数,外城禁军的倒戈就是很好的说明,功勋乡都是有功的老卒,谁也不想自己以后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这已经是极为严重了,要是这样闹下去,这天下可能就要换主人了。
    至于突然现身可能会引起朝堂的分裂,他已经顾不得了。
    想到这,立刻命令道:“收拾一下,朕要亲自前往神武门。”
    戴权大喜,“老奴遵旨。”
    .......
    养心殿外,礼部尚书徐乾学和右侍郎高士衡已经等了很久了,小黄门已经进去替他们禀报了,但小皇帝迟迟没有召见他们,这让他心中非常焦急,宦海生涯几十年,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件事情的背后有人在算计着,他之前就劝小皇帝不要犹豫,坚定立场站在军方一边,至于宗室那边,那是他们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可惜,不知为何,小皇帝没有任何表示,甚至在大宗正以龌龊手段焚毁了贾琦递来的证据之后也没有予以责罚,这件事瞒不住,军方肯定会心生不满,他也明白小皇帝的心中想法,不过是想在年节之时一封恩旨收拢人心。
    但是刚刚孙玉麟带来的消息让他确认了小皇帝失算了,禁军倒戈了,贾琦只给了半个时辰,否则大军将‘清君侧’,如今内阁正在紧急商议,他是来劝说小皇帝快刀斩乱麻,立刻处理犯事的宗室子弟,给军方一个交代。
    就在这时,神武门方向传来了整齐的呼喊声,“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乾学猛地回头,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只听见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传来,片刻,乾清宫副总管苏培盛匆匆赶来,他满头冷汗,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陛下!陛下!出大事了...”
    徐乾学一把拉住苏培盛,喝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苏培盛大急,一把推开他的手,快步向殿内走去,徐乾学和高士衡对视一眼,明白这是出了塌天之事,又想起刚刚传来的‘万岁’呼声,心中一紧,难道是他?
    想到这,也不顾礼仪,直接向小皇帝的小书房内走去,高士衡也反应了过来,一咬牙,抬脚跟了进去。
    “砰”一声巨响,刘胥重重一拳砸在御案上,怒道:“你们是废物啊,他都醒过来了,你们竟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还有,他竟然这样对朕!在他心中,朕算什么?”
    “陛下还是快想办法吧。”
    “徐尚书你们不能进去....哎呦!”
    “臣参见陛下。”
    徐乾学一把推开了阻拦的小黄门,走进了小书房,正好听见了二人的话,又见小皇帝阴沉着脸,立刻道:“敢问苏总管,神武门那边出了何事?”
    苏培盛一愣,他知道事情很快便会传进来,也不隐瞒,直接道:“上皇带人前往了神武门。”
    “什么!”
    虽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见还是惊呆了,心中一阵失落。
    就在这时,一个小黄门匆匆走来,施礼道:“陛下,神武门前的大军退去了,上皇下旨,赐死北凉王等三位宗室王爷,另外斥责了大宗正,革去其宗人府大宗正一职,降爵为宜阳王,暂领宗人府差事。”
    刘胥克制住内心的怒火,冷冷道:“还有呢?”
    “这,上皇去了文渊阁....”
    徐乾学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他瞟了小皇帝一眼,正巧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心中一惊,忙低下了头。
    苏培盛给小黄门使了个眼色,紧接着小黄门慢慢退了出去,小书房内只剩下小皇帝四人,气氛有些压抑紧张。
    “嘭!”
    刘胥再也压制不住心头怒火,一把推倒了御案上的茶碗书籍,地上顿时一片狼藉,苏培盛也不去收拾,待小皇帝发泄一番,又从边上倒了碗新茶递上前,劝道:“陛下保重身子要紧,老奴要是没看错的话,上皇身子并未恢复。”
    “....”
    刘胥一愣。
    苏培盛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小皇帝,“陛下,老奴说一句话,这皇位您是继续做下去还是让位!”
    “朕...我也不知道。”
    刘胥慢慢低下了头,喃喃道:“满朝上下都是父皇的人,你让我怎么办!”
    苏培盛没有搭话,转头望向徐乾学,问道:“敢问徐尚书,纵观历朝历代,可有善终的废帝?”
    徐乾学暗暗叹息,这话让他如何回答,虽说二人是父子,但是皇权面前亲情一文不值。
    一直沉默的高士衡也开口了,“陛下还是尽快下决定吧。”
    刘胥吓得直打哆嗦,“可是,可是我该怎么办!父皇...父皇的威望在那里摆着呢。”
    “陛下糊涂啊!”
    苏培盛立刻说道:“您是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大汉皇帝,上皇已经退位了,这座皇城目前还是陛下说了算。”
    刘胥似乎听懂了什么,只是心中还是犹豫,高士衡又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话,“一下赐死三位宗室王爷,想必太皇太后也会心生不满。”
    苏培盛点点头,又道:“陛下,时间紧迫,现在就要陛下做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
    苏培盛一字一句道:“一劳永逸解决麻烦。”
    刘胥愕然,“你是说....”
    苏培盛紧盯着他,“先下手为强,干掉上皇!”
    ps:众筹!谁死?或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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