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公公领导下的不良人组织,虽然在天煞盟的事情上,表现的没有如预期般,有点掉链子了。但是仍不失为是一个很好的情报组织,濮阳王又是等级很高的监控对象,所以今日发生的事情,非常快就传入了宫里,在李牧赶到的时候,李世民已经知晓了。
    一个是想要篡位的弟弟,另一个是自己费劲心思培养接班的儿子,这个选择很难吗?谁想来都是一件不难的事情,但实际上确实是很难。濮阳王李元安好赖不计,他站在那个位置上,李渊现在还活着。而且,李世民已经弑兄杀弟了,是个有前科的人,并且,在传位的时候,李世民对天地发誓,此生再不会对亲族举起屠刀,否则就是人神共愤,命不久长。
    换言之,就算李元安真的造反,李世民也不能杀他。这是他对李渊的承诺。
    “不能杀、”李世民没有解释这么多,只给了李牧三个字,随后就把他赶走了。
    虽然没有解释,但是李牧从这三个字,也领悟到了很多东西。
    比方说,不能杀,又不是不能动,也不是不能打,简而言之,不打死就行。
    这就非常好办了。
    李牧回到东宫卫戍,叫上了房遗爱和程处默,让他们各自带上二百人,随后就向李元安的府邸冲了过去。干这种莽撞事的时候,李牧很少会叫秦怀道,这厮胆小不说,还习惯性的告密,啥事儿带上他准保坏事儿。
    此时濮阳王府内,李元安也是惴惴不安。
    他得知那个山谷的主人是李牧的时候,内心也挣扎过。但是无奈没台阶下,身边的帮闲都是一群蠢材,不但不给台阶,还一个个口出狂言,好像作为叔叔的李元安如果跌了份儿,就没脸活着了似的。
    李元安也是要面子的人啊,大庭广众之下,他怎么低得下来架子?所以在嘴上,他是一点儿也没让着。但是其实他还是怂了,否则,他就会强行让手底下人把鞠仙儿带走,之所以没这么干,就是想留一线,这样至少李牧兴师问罪的时候,他也可以打个马虎眼。
    可是回到府里,眼皮就开始跳。他把这件事跟他的母妃说了,母妃建议他,赶紧去大安宫找太上皇。
    李渊自从成为太上皇之后,遣散了不少妃子。李元安的母亲也不是那么受宠,所以出宫和儿子住在一起。三不五时的进宫和李渊聊聊天,有时候都见不到李渊的面儿,好在是生了个儿子,有点存在感,否则李渊宠幸过的女人何止百个,还真不一定记得她是谁。
    前几日,她才进宫看过李渊,李渊最近几日身体不适,原本她就想告诉李元安进宫去请安的,正好借这个机会,也算躲躲灾星。只要进了大安宫,就算是李世民,也不能把她们娘俩怎么样,毕竟李渊还在,要注意影响。
    李元安在母亲面前,没有外面那么嚣张跋扈的样子,想了想,觉得母亲说的也对,于是娘俩赶紧备车,随便带了几样礼品,入宫请安去了。
    李牧等人扑了个空,房遗爱就要去追,被李牧拦了下来。
    这一路来,他的气也消了不少,冷静了不少。他看了看濮阳王府的匾额,还有匾额之下,濮阳王府管家两股战战的样子,嘴角微微一勾,道:“请转告皇叔,承乾特来道歉,不巧皇叔不在,请代为转告,来日相见之时,承乾定会再度当面道歉。”
    说罢,拨马便走,二百骑兵齐齐调转马头,人嘶马鸣,吓得几个王府的护卫都尿了裤子。
    他们都是市井泼皮出身,跟着李元安横行无忌,一般人都不敢惹他们,时间长了,真以为自己有本事了,但今日见到东宫的卫率,看到这些上过战场的人的样子,方才知道,什么是坐井观天。
    眼前这些悍卒,根本用不上二百,五十人就足以把王府趟平了。这还只是东宫卫率的五十个人而已,可笑李元安竟然有不臣之心,就凭他的几个人,能不能打得过平康里巡逻的武侯啊?
    离开濮阳王府,李牧让程处默带队回去,房遗爱跟着李牧在长安街上瞎溜达。
    “殿下,咱们就这么算啦?”房遗爱还有些愤然,也有些扫兴,本来以为今儿可以砸个王府玩玩,没想到雷声大雨点小,这样就算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人家没在没听说么?”
    “他说没在就没在啊?”房遗爱凝眉道:“以我多年行伍经验判断,他人就在府内,咱们一个冲锋进去,翻他个底朝天,不愁找不到人!”
    “我看你就是想过瘾去了。”李牧斜睨他一眼,道:“对了,你小子不是准备大婚呢么,怎么又溜出来了?”
    “殿下、”房遗爱长叹一声,道:“我实在是没有不尊重公主的意思,但是这个婚能不成吗?规矩实在是太多了,今儿教礼仪的嬷嬷告诉我,以后我不但不能找妾室,还不能逛青楼,这也就罢了,就连想一个被窝睡觉,都得提前请示,公主答应了才行,她要是不愿意,我就得自己住偏房……这叫啥事儿啊!”
    “公主嘛,自然不一样了。”李牧安慰道:“到时候我跟父皇商量一下,陪嫁几个宫女给你做添房。至于悔婚的事情,你想都别想了。你觉得我父皇是不是个要面子的人?你让他丢面子,你们房家还想活么?”
    “唉……”房遗爱仰天长叹:“殿下误我啊,像我这样的人,就应该住在边城,建功立业,来日做大将军,光宗耀祖!”
    “像程将军那样的?”
    房遗爱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了,道:“那不行,怎么也得是尉迟将军那样的,不过我的目标还是李靖大将军,兵法上面还差点。”说着,他满怀希冀地看向李牧,道:“殿下,你说如果我诚心实意的拜李靖大将军为师,他能收我吗?”
    “你就是跪在他门前,跪死你自己,你都不可能成为他的弟子。”李牧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这还没到晚上呢,怎么就做梦了?
    房遗爱郁闷地叹气,把话题转了回来,道:“殿下,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吧?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啊。”
    李牧瞥他:“我的性格怎样,睚眦必报?”
    “那倒也不是。”房遗爱想了想,道:“不过事关鞠姑娘,我觉得你可没这么大度。”自打成了妹夫,房遗爱说话的时候,也多少没那么拘谨了。
    “这是自然,别的事情,我都能大度,但是唯独跟我的女人的事情,我大度不了。”李牧冷笑一声,道:“濮阳王是吧,走着瞧吧。这回咱们不来武的,咱们来文的。”
    “文的?”
    “对!”
    李牧应了一声,把缰绳丢给房遗爱,清光一闪,消失在马背上。
    一刻钟后,礼部。
    科举大事,一向都是礼部来执行,但现在礼部忙着接待各国的使者,实在是分身乏术。所以他们只是派了个员外郎,来对接魏征的需要,真正办事的人,是魏征从国子监调来的老教习们。
    这些人都是他亲自一个个挑选的,都是本届无亲友应考,并且与各大世家没什么关系的人。从现在开始到最终科举结束,他们吃喝都在礼部的一个院子里,不能出去,魏征也是如此。
    李牧找到魏征的时候,魏征正在选题,看到李牧来了,立刻把书本扣在了桌子上。
    “用不着这样吧?”李牧无语道:“我看了又如何?你就肯定出这道啊?”
    “听说殿下也参加科举,为了避嫌,殿下还是别来这儿了,请回。”魏征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半点面子也不给。
    “行,我走可以,临走能跟你商量一件事么?”
    “可以。”魏征想了想,点头道:“但是不能在这儿谈。”说着,他伸手拉住李牧,道:“吾身在亭中。”
    身形一闪,二人出现在礼部的一处亭内。
    “可以啊,有了才气没几天,都能带人移动了。”李牧由衷地夸赞,他可没教过魏征任何东西,魏征也没问过任何人,自己研究就能研究到这个程度,说明魏征在儒术方面,确实有天赋。
    “心有所感,自然而然。”魏征淡淡地说了一句,道:“此处无人,殿下可以说了。”
    “正事儿。”李牧认真道:“魏公身为御史大夫,不知对约束皇族方面,有没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这……”魏征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沉吟良久,道:“殿下,皇族之事,有宗正寺管理,我虽然是御史大夫,但对皇族的事情,却也是不好多说。”
    李牧讥笑道:“原来魏公也有不敢言之事,孤还以为魏公天不怕地不怕呢。”
    “殿下不用激我,我敢说,殿下敢做么?”
    “有何不敢?”李牧一愣,旋即笑道:“这下轮到魏公激孤了,行了,不绕圈子了,魏公但讲无妨,孤既然找到魏公,自然是要做些事情的。”
    “那我便说几句。”魏征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我朝的皇族,相对前朝,甚至再前的朝代,其实还算不错,未见有太恶劣的事情出现,原因有二,其一,立国不久,皇族人数还不算庞大。其二,太上皇与陛下都在,威严也在,尚能约束得住。”
    “但问题和隐患也不少,比如,太上皇子女众多。按照原本的规矩,都是要封王封公主的。封王,就要有封地,天下虽大,但封如此多的王,会占据大量的税赋,以至于影响国家。公主也是一样,嫁一个公主,陪嫁至少是一个县一年的税赋,对朝廷来说,也是巨大的负担。”
    “如今国家是百废待兴之际,每一文钱都非常重要,如果用在民生上,则百姓富,百姓富,则朝廷富,国家强。但如果用在皇族的场面上,那么,于国家大有损害。”
    “所以,这些问题一定要解决。”李牧正色道:“听魏公说这些的时候,孤就在想,我大唐是依循隋朝制度,但隋朝的时候,国力要比现在的大唐强很多。那时候的礼仪,用度,如果拿现在大唐的情况去比肩,负担如山一样重。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在国力未恢复到前隋文帝时景象时,礼仪用度也应该照比缩减才是。”
    “殿下说得有礼,但却不一定能成行。”魏征言道:“无论是隋礼,或者是汉礼,甚至秦礼,实际上都是来自于周礼。所谓礼不可废,咱们朝廷的礼仪,不止是给皇族看,也不止是给百官看,更是给番邦看的。如果,王,公主等礼仪缩减,那么番邦会以为大唐羸弱,觊觎之心便会滋生,从这个角度,礼仪用度不能减。这也是为何,我早就看出弊端,却从未发过一言的缘故。”
    “原来如此。”李牧想了想,又道:“那便降等吧。”
    “降等?”魏征失笑道:“殿下说笑了,降等如何降?是降陛下儿子的封爵,还是降太上皇之子的封爵?都是要封亲王的,如何降?”
    “嫡子封郡王,庶子封公。后,根据功劳,晋升亲王或郡王,继承也是一样,袭爵降等,亲王袭爵变郡王,郡王袭爵变公爵,如此便如汉之推恩令一般,减少给国家造成的负担。”
    “这……”魏征惊讶莫名,半天才开口道:“这恐怕会引起巨大的反弹,太上皇有子三十余,就连殿下您的兄弟也有十几个。如果是您来说这话,恐怕后宫都会翻天。”
    “翻不了天、”李牧沉声道:“皇子就因为出生于皇家,未力寸功便得荣华富贵一生,这已经是占了极大的便宜了。如果还让他们世世代代的占便宜,那么子子孙孙便永远不知进取。王朝的气数也会用尽,何以能够长久?必须得让后世子孙都明白,李氏江山,是打出来的,不是安逸出来的,只有这样,大唐才能千秋万代,来日后人的史书上,才会记上一笔,大唐尚武不欺,是德武兼备之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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