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你是夏侯氏长子,所有兄弟都看着你,别给你夏侯家丢脸。”
    丁辰先把夏侯楙吓唬一通,然后又温言相劝。
    其实说起来偷渡阴平的确很危险,但是打仗哪有不危险的?
    所谓富贵险中求,夏侯楙若是任其待在富贵乡里,便会成为一个纨绔子弟。
    但是把他拎到战场上摔打,或许能成为国之栋梁。
    当然,丁辰还记着当年对方曾经跟他抢曹节这件事。
    夏侯楙见无可反驳了,只好委屈的答应:“若是我此去一去不回,将来你可一定要想办法找到我的尸骨带回去。”
    “放心,你能活着回来,”丁辰肯定道:“记得多带几条毛毡,或许会用的上。”
    “带毛毡干什么,蜀地又不冷,”夏侯楙不解的问。
    丁辰微微一笑,“那阴平古道许多年未曾有人通行,摩天岭高耸入云。
    若无路可寻,可以裹上毛毡滑下去。”
    夏侯楙听完这种方法顿时打了个寒颤,问道:“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
    “你说呢?”丁辰反问。
    ……
    固然夏侯楙无限委屈,千不愿万不愿,但终究还是跟着太史慈出发了。
    太史慈此次带有五千军兵,其中两千人是专门用来保障粮草以及后勤的。
    他们要走一条只是存在于古籍记载中的道路,必然崎岖难行,而且要随时开路,根本就不可能有车马通行,其运粮困难可想而知。
    所以太史慈用五分之二的人马来保证后勤供应,剩余的则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艰难前行。
    蜀中的山跟其他地方的山不一样,不止高耸入云,而且丛林茂盛,根本找不到路在哪里。
    即使军中有向导,也只能指出个大概方向。
    数千人马在丛林之中砍伐藤条,艰难开路,还要随时面对林中野猪猛虎毒蛇等外来袭击,一天仅仅走出五十里,已经有数十人减员。
    有的是跌落悬崖摔死,有的则是被毒蛇咬死的。
    好在太史慈意志坚定,毫不退缩,大家也只能咬牙坚持。
    前行三日之后,也不用太史慈再鼓舞士气了,大家已经都没有了退路,在这深山老林里即使想逃都无处可逃,只有大家抱成团,跟太史慈一条道走到黑,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夏侯楙跟在队伍中的浑身疲惫,苦不堪言,但却只能望山兴叹。
    在这行军的队伍里,没人把他当成夏侯家大公子,只能由自己顾自己,他也不敢使他大公子的性子。
    又过了三五日,随着山势渐渐上升,向导对太史慈道:“将军,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前面就是摩天岭了。
    看这山势,岭北西坡度较缓,南面则比较陡峭,应当也是无路可行。
    我等应从北西坡爬到山顶之后,再想办法从南面下山。”
    太史慈点了点头,右手一挥道:“终于看到盼头了,随本将上山!”
    夏侯楙从旁边拉了拉向导,问道:“如果你带错了路怎么办?”
    向导翻了翻白眼道:“要是带错了,那咱们就都死在这丛林里。”
    “老子死之前,先砍死你!”夏侯楙恶狠狠的道。
    他觉得这几天把一辈子的苦都已经吃完了,只盼着能活着回去立功受赏,然后光宗耀祖。
    前二十年他一直活在父亲的光环之下,如今他要让父亲为他感到骄傲。
    所以他不能死。
    众军兵逶迤前行,处在最前面的军兵不止要爬山,还要用柴刀劈开横七竖八的藤条荆棘开路,所以行进速度很慢。
    这也是极其耗费体力的事情,只能大家轮番上前披荆斩棘。
    足足用了两天的时间,一众人等才千辛万苦的爬上了摩天岭的峰顶,回望自己蹚出的一条路,顿时心中充满了豪气。
    可是再看向南坡下山的路,大家心里却又凉了半截。
    “这特么也能叫山坡?这是悬崖吧!”夏侯楙站在山顶看着眼前的环境,竟然有种眩晕的感觉。
    原来这南坡非常陡峭,以至于站在山顶上观看,就像是站在直上直下的悬崖顶上。
    这样的斜度,想要站立根本就不可能,自然也无法缓缓的爬下去。
    “怪不得丁主帅让咱们带这么多毛毡,竟是为了这里准备的,”太史慈叹息了一声然后吩咐道:“传令下去,上毛毡。”
    “怎么,你还真准备往下跳?”夏侯楙迟疑道:“这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不然呢?”太史慈一边裹着毛毡一边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来都来了,自然要试试。
    你也赶紧裹上。”
    “我……”夏侯楙开始慢慢腾腾的往身上裹毛毡,但是往下一看,就紧张的闭眼睛。
    他犹豫着说道:“……太史将军,其实这么陡峭的山壁,咱们下不去也属正常,要不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下去吧你!”太史慈着急之下,照着夏侯楙的屁股便踹了一脚。
    夏侯楙猝不及防,翻滚着从坡上滚了下去。
    只要一开始滚动,便再也收刹不住了,虽然有毛毡裹住身体,但是山坡上到处都是凸出的怪石,硌在身上骨头都要散架一般。
    夏侯楙一边惊恐的尖叫,一边破口大骂道:“太史慈,你大爷的,老子跟你没完。”
    “先活着再说,”太史慈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然后下令把干粮包裹起来,从山坡扔下去。
    这是他这支远征军最后的口粮,只要下去,便是真正的有进无退,再也没有后路走。
    “下!”
    太史慈命令一声,裹好毡布的军兵义无反顾的滚了下去。
    这些军兵本来就是他挑选的死士,其中以丹阳子弟为主。
    丹阳本来就山脉纵横,他们这些人极其善于攀爬。
    固然如此,他们出发之前有三千人马,经过这数日行军,摔死的再加上被毒蛇猛兽咬死的,已经减员近五百人左右。
    见所有人都已经下去,太史慈也裹紧毛毡纵身一跃,身体像截圆木一样,顺着山坡翻滚而下。
    一时之间,他不止浑身疼痛难忍,而且脑袋也晕头转向,胃里也不住的翻腾,随时忍受不住张口就呕吐出来。
    这种感觉简直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那一刹那他已经失去了知觉,真的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慢慢恢复了意识,好像浑身骨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到处都火辣辣的疼。
    身边横七竖八的躺满了滚落下来的军士,醒着的都在低声哀嚎,更多的是昏迷不醒,不知道是死是活。
    “还有能动弹的没有?”太史慈高声叫道:“去清点一下人数与伤亡。”
    “我还能动。”
    “我也能动。”
    仅有十来个还能站起来的军兵,上前一一数人,并且将手指放在每个人的鼻孔前试一下还有没有气息。
    过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他们过来报告道:“禀将军,现场只有两千三百人,其中有五百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太史慈听了身上疼痛男人,但心中的绞痛更甚。
    他精挑细选三千人出征,沿途死了五百,滚下来失踪二百,死亡又是五百,这已经是一千二百人了。
    剩余的这一千八百人,虽然还有口气,但不排除还有受重伤的。
    “夏侯少将军怎样了?”太史慈问了一句。
    夏侯楙毕竟是夏侯惇之子,丁辰可以不怕夏侯惇,可是他太史慈以后还要在曹氏混,要真把夏侯氏长子给弄死了,那他以后在曹氏也就混到头了。
    好在军兵回道:“夏侯少将军刚刚醒过来,但身上并无大碍。”
    “那就好!”太史慈长出一口气。
    军兵迟疑道:“可是……他刚醒来就辱骂您的先人。”
    “混账东西,再把他打晕!”太史慈气的火冒三丈,顾不得疼痛就坐了起来。
    大家就在这里修整了半天,昏迷的也都慢慢苏醒。
    最后清点之下,有五百人身受重伤,已经不能再行作战,只能把他们留在这里,并留下部分粮食,等战争胜利之后再来接他们。
    太史慈仅带领一千三百人重新踏上了征程。
    好在翻过摩天岭之后,道路便好走了许多。
    渡过羌水,又开始翻越阴平山。
    此山比摩天岭要平缓的多,是进入成都平原的必经之路。
    突然,前面有探路的军兵跑回来报告道:“禀将军,前方十里发现一座蜀军军营,恐怕绕不过去。”
    太史慈听得心中一凛,他万万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里竟然驻有蜀军。
    其实这正是诸葛亮为了防备阴平古道被偷袭所派驻的军兵。
    这条路虽然鲜为人知,而且许多年都没有走过,但是以诸葛亮之谨慎却不能不防备。
    毕竟他面对的对手是丁辰,当年丁辰马踏乌桓,走的也是从来没人走过的卢龙塞之路。
    在本来的历史上,这支驻军在诸葛亮死后很快也就被刘禅裁撤了,导致邓艾到这里的时候仅剩一座空营寨。
    可是如今太史慈碰上的,却是齐装满员的蜀汉守军。
    太史慈连忙吩咐部下隐蔽,然后问那军兵道:“军营规模有多大?”
    “看规模,足有两千人左右,”那军兵回道。
    太史慈攥了攥拳头道:“看来是非打不可,不过我们人数有限,不能硬拼,传令下去,原地修整至半夜,随我前去打劫营寨。”
    “诺!”众军兵全都找地方隐藏起来。
    ……
    阴平山蜀军营寨总计有两千人马,领军校尉姓姬名晓,乃是当年太医吉平的族人。
    吉平当年参与了谋杀曹操的行动,事败被杀之后,吉氏一族受到屠戮。
    可是姬晓侥幸逃过一命,跑到了蜀地,那时才改姓姬。
    后来累功之下,竟然升到了校尉。
    可是自从刘备入蜀之后,姬晓却被派到了这阴平山来驻守。
    在这阴平山驻守可是个苦差事,不止是这里鸟不拉屎,荒无人烟,平常连粮草运送都不及时,若碰上阴雨天气,粮食常常能延迟月余才能送到,如此他们只能靠挖野菜度日,堂堂正规蜀军过的比野人都惨。
    更令人难受的是,他们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驻守,连个鬼影都不见,都不知道防范谁。
    此时,姬晓松松垮垮的躺在毛毡上问前面一个军兵道:“这批粮草为何拖了十天才送到,是不是你小子故意的?”
    “回禀姬校尉,”那军兵连忙拱手道:“这阴平山的道路实在难行,前面又刚刚下过一场雨,我们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车拽出来的。”
    “好了好了,拖延十天算是有良心了,”姬晓摆了摆手道:“用过饭后便回去吧。”
    待那运粮军兵下去之后,旁边有亲卫笑着逢迎道:“姬校尉,如今粮草总算运到了,您也不必忧心了。”
    “娘的,也不过是一个月的口粮,”姬晓骂骂咧咧的道:“谁特么知道一个月之后还来不来?”
    “反正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亲卫军兵笑道:“方才兄弟们上山打了一头野猪,您何不把那珍藏美酒拿出来喝两碗,然后跟那洞中小娘子……嘿嘿……”
    他们刚刚在这里驻守之时,正好碰上有对隐居山林的祖孙女。
    姬晓不知道要在这深山老林里驻扎多长时间,所以对那祖父痛下杀手,然后强行霸占了那孙女,并在附近山洞里用锁链锁了起来。
    两年来,那女孩已经成了他一个人的玩物,每过几天他便去那山洞发泄一番。
    当然这件事隐藏的极严,只有他身边少数几个人知晓。
    “嗯,那晚上就靠你盯着,替我守住营寨,”姬晓会意的点了点头。
    “校尉您就放心去吧,这地方就算没人盯着,又有谁能来?”亲卫军兵满不在乎的道。
    其实他们也曾去前面的摩天岭看过,那么陡峭的山壁,除非有猿猴能翻过来,根本不可能过来人。
    他们之所以在这里驻守,乃是因为那诸葛军师过度小心所致。
    “好,赏你两碗酒喝,”姬晓拍着那亲卫军兵的肩膀,嘴角微微翘了翘。
    虽然粮食一直紧缺,但是他作为校尉,却总能匀出一些用于酿酒。
    他在这里有酒有女人,终日无所事事,日子过的也很滋润,却没有意识到杀神已然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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