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被乌云遮盖,密集的雨幕落在陆姑娘的伞面上,庭院中的光芒黑暗,映着她的惊愕。
    手指颤动间,差点将伞给扔了。
    对于陆姑娘而言,她作为楼里的管事,偶尔推开门时瞧见一些不能让人瞧见的东西, 似乎也不奇怪。
    比如,经常会瞧见一个丫头被另一个姑娘压着,像是扭打着,衣裳凌乱。
    那时候她多会恼怒的嗔一句:“还不快起来。”
    然后就能见丫头们悻悻的起身,胆子大的会埋怨她今儿怎么来的这么不是时候。
    可这些都是女子。
    如今有男子的亲近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
    此时,暴雨压弯了满园的植被,雨水落地反溅在陆姑娘长裙外的小腿上带来了丝丝凉意。
    陆姑娘踩在雨水中, 感受着植被的柔软掠过脚踝,面上忍不住起了涟漪。
    “……”
    公子……
    这是在做什么呢。
    只见房间中,徐长安按住云姑娘耳畔的青丝,痴痴的嗅着,仿佛有什么很好闻的味道。
    而云姑娘捧着那一盒从吕丫头店里买来的、装着红荷的胭脂,面上浮起一抹浅浅绯红,眸光明亮而温柔。
    “……”
    陆姑娘的脖颈慢慢的起了红晕,仿佛被夕阳浸染,精致的耳朵也变成了带着韵色的玛瑙。
    她咬牙,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自己真是没出息。
    这房间里的一幕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她一个人在这里害羞个什么劲?
    人家只是夫妻之间正常的相处罢了,是自己没见识,在这里大惊小怪。
    但是也没有办法。
    云浅很好看,徐长安在她的心里也算有着特殊的地位,所以这两个人在一起,兴许都不要怎么亲近, 只要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周围的姑娘脑补过剩了。
    而且……
    她偷偷的又看了一眼徐长安。
    【这个好像登徒子的存在……】
    真的是姐妹们所熟知的那个温润的人吗。
    原来,纵然是徐公子,也是个正常男子, 是会对姑娘家的头发爱不释手的。
    陆姑娘用了爱不释手几个字,足以见得她眼里的徐长安对云浅的长发有多么痴迷,痴迷到他分明是个仙门,结果自己在这儿都站了有几息的时间了,他都没有发现。
    在此刻陆姑娘深刻的体会到了,她们家的祝姐姐输得有多惨。
    祝平娘方才在亭子中,又是丢钗子散头发、又是与徐长安吃酒、又是将他压出亭子的……
    分明做了这么多不知分寸的事情,却一丁点暧昧的感觉都不能给见到的人,只让人觉得她是坏女人在欺负人。
    而徐长安和云浅……
    分明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儿,周身却真的笼罩着一股子肉眼可见的旖旎。
    是有温度的旖旎。
    ——
    徐长安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条红色的缎带,手法熟练的在云姑娘脑后一挽,干净利落将她的长发给扎了起来。
    陆姑娘看着徐长安那比楼里一些丫头都要熟练的手法,整个人都是一愣。
    此时,她心里的害羞、面上的红晕,以及所感受到的旖旎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意识到了,原来这不是暧昧的旖旎。
    是日常。
    也是恩爱。
    “……”
    陆姑娘瞧着房间里徐长安给云浅系好长发之后,对着自己笑着打了个招呼示意稍等后,便也对着他点头,然后挪步至房间门口。
    她叹息,眼里漏出几分艳羡的神色。
    并非是羡慕云浅,只是……对于夫妻之间的恩爱场景有着憧憬,而她以后大概率是不会有这样的夫君的。
    ——除非,她的祝姐姐以后嫁给公子做妾?
    嗯。
    开玩笑。
    陆姑娘想着徐长安发现自己在一旁偷看时候那毫无波动,甚至可以说是坦然的眼神后,轻轻咬唇。
    看看人家公子和云姑娘之间的感情。
    自家那个没用的祝姐姐,也根本没有机会的……或者说,她的机会都不如青萝那个丫头。
    陆姑娘想起了祝平娘说她要促进云浅和徐长安夫妻感情的话,忍不住撇嘴。
    很想笑。
    祝姐姐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人家郎才女貌,夫妻感情温润如水,甜而不腻早就融入了日常,需要祝平娘这个实际年龄等同于单身年龄的仙门老女人出谋划策?
    就好像祝平娘今日对徐长安所做的事情,换个正常女子都会妒忌的。
    所以,祝姐姐莫要帮倒忙就谢天谢地了。
    陆姑娘低头瞧着自己的脚尖,心想也许她可以在一旁帮着瞧着点,别让祝姐姐太过于作妖,破坏了方才她所瞧见的恩爱。
    ——
    房间里。
    云浅轻轻将胭脂盒子盖上,心想有那位会撩人的祝姑娘在,自己只要学了几手……应当也不会需要吃什么姣物就能让夫君粘着自己了。
    姣物,毕竟不是徐长安所做的,所以能不吃,云浅还是不喜欢吃的。
    此时,在她身后的徐长安将云浅头发重新束起,嗅了嗅指尖的香气,顺势牵起云姑娘的手。
    “小姐,来客人了。”
    “嗯。”
    云浅点点头,说道:“她来了有一会儿了。”
    “看的出来。”徐长安叹息:“只是我方才的注意力都被小姐的脖颈引去了,才让陆姑娘在那儿等了这么久。”
    徐长安也不问云浅为什么不提醒他,因为云姑娘做事情不需要逻辑。
    “只是……”徐长安拿起云浅给自己倒的水,一饮而尽后站起身,无奈:“我方才那好色、没出息的模样可都被外人瞧去了,小姐难道不要补偿我吗?”
    “欸?”云浅眨眨眼:“是这样吗?”
    补偿?
    要自己怎么补偿。
    “不能被她看见?”云浅不太明白,她觉得不是这样,因为他的夫君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有的只是坦然。
    “哪有什么不能的。”徐长安笑着,给云浅整理略显凌乱的衣裳,以接见客人。
    他完全不认为自己和云姑娘亲密一些有什么害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自己的妻子……他光明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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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不如说,徐长安反而在想,陆姑娘是花月楼的管事,让她瞧见了这样一幕,是不是能让花月楼那些女子看着自己的眼神正常一些?
    没有说不能被人喜欢的规矩,只是徐长安生怕他被女子注视会引起云姑娘的不安——虽然这可能性为零,但是他也会去想。
    “不在意被人瞧见,那为什么找我要补偿?”云浅奇怪的瞧着他。
    “想欺负你?”徐长安说道。
    “……”
    云浅沉默了,她瞧着桌上盛放着姣物的胭脂盒子。
    该说,她此时急需祝姑娘的帮助吗?
    无论是向祝平娘学习如何勾男子的手段,还是在她挑选的功法下进行修炼来让自己的体力得到质的飞跃……
    这些都迫在眉睫。
    眼看着云浅陷入沉默,徐长安给她整理好了衣裳,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腰。
    “好了,走吧,也不知道陆姑娘来……是有什么事儿。”徐长安随意的说道:“是来送食材的?”
    说是要给祝平娘准备晚饭,到现在也没见有人送过来一个子儿。
    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
    当然,徐长安觉得如果只有他和云姑娘,那不用食材也无所谓。
    他可以将云姑娘当食材给吃了。
    “咳。”
    徐长安在云浅怪异的目光中,走过去开了门。
    ——
    屋檐下,陆姑娘收着伞站在那里。
    兴许一路上走得急,陆姑娘的衣裙已然被雨水打湿,只是站在那里身下就蓄起了一个小水洼。
    徐长安和云浅一起打开门后,陆姑娘视线第一时间就放在徐长安和云浅的十指相扣上。
    她会心一笑,随后抬起头,屈身行了一礼。
    “徐公子、云姑娘。”
    “陆姑娘,进来说话。”徐长安让开了一个身位。
    这里就很方便了。
    都是北桑城的人,知道云浅“自闭”的性子,所以云姑娘不需要打招呼,也不会让人觉得失礼。
    “妾就不、不打扰了。”陆姑娘面上微红,稍稍后退了一步,像是那屋里藏着什么吓人的东西。
    她只是说道:“祝姐姐让妾身与公子说一声……晚上的宴挪到内湖的画舫上,食材已经送过去了……具体的地点,公子去了,自然有丫头接引。”
    “画舫?”徐长安一愣,看着外面这诺大的雨帘,确认道:“是说,湖上那些游船?”
    “嗯、嗯。”陆姑娘无奈的点头,她也认为祝平娘这念头很奇葩,但是没有办法。
    “好,我知晓了。”徐长安转身看了一眼云浅,随后认真的对着陆姑娘说道:“麻烦姑娘了,我这就动身。”
    时候也不早了。
    别的不说,云浅吃的蜜饯估计都要扛不住了,是时候准备晚饭。
    至于说是在院子还是画舫……有区别吗?
    云姑娘在身边,就没有区别。
    眼看着徐长安利落的答应,陆姑娘低下头,忍不住捏捏自己的手指节。
    她想着方才房间中那美好的、恩爱的一幕,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来打扰,接下来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养的事情呢……
    自己真是个罪人。
    陆姑娘小声说道:“公子,您……”
    她本想说祝平娘的想法其实很无礼,若是徐长安不想去,她便回去和祝平娘说清楚,让徐长安和云浅在屋里该做什么做什么。
    不过,陆姑娘尚未开口,便见到徐长安笑着和云浅说话。
    “小姐,我想带你去画舫游湖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你一直对这湖上的画舫没兴趣……今儿,可是个好机会。”
    “嗯。”云浅瞧着徐长安的兴致,应声。
    陆姑娘见状,也就将本来想要说的话收了回去。
    公子觉得合适、觉得开心就好。
    也是,对于仙门而言,区区雨水……又算得了什么?
    “那妾身就回去与姐姐说了。”陆姑娘微笑。
    “好。”徐长安点头:“我这儿还有些东西要准备。”
    “不急。”陆姑娘在说完了正事之后,忽然变得不那么正经,带着几分埋怨的说道:“让祝姐姐饿一会儿也好,让她晌午的时候和公子在一起没一点分寸,活该。”
    “分寸?”徐长安一怔,旋即摇头:“祝前辈行事的风格,我也习惯了。”
    陆姑娘看着一如既往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在旁边站着的云浅。
    若不是方才亲眼所见,她真的很难想象现在的云浅和方才那个红着脸捧着胭脂盒子的姑娘是一个人。
    这就是……披罗居丫头们口中的,双方眼中只有对方吗?
    她好像有些能够理解披罗居那帮丫头吃徐长安和云浅这一对了。
    “咳。”陆姑娘清了清嗓子,认真的说道:“但是至少这次的宴有云姑娘一起,祝姐姐不会乱了分寸的,这一点……公子大可以放心。”
    “我知晓。”徐长安在无奈后,也是点头。
    他很清楚祝平娘是个好人,平时调戏他算是恶趣味,可有云浅在一旁,祝前辈绝对不会落自己的面子。
    听着徐长安的语气,陆姑娘微微愣了一下,随后说道:“公子倒是信她。”
    “陆姑娘不信?”徐长安轻笑反问。
    “信是信。”陆姑娘摇摇头,看了一眼在旁安静听着的云浅,顿了下后还是说道:“公子,祝姐姐可是个坏女人,您平时里对她……还得小心点。”
    徐长安:“……”
    听着陆姑娘那不似玩笑的劝诫,徐长安一时间懵了,他看向远处的巷子,在陆姑娘奇怪的眼神中给了她一个微表情。
    陆姑娘:“?”
    徐长安叹气,他现在是应当点头,还是摇头?
    都不合适。
    于是徐长安只能笑着,不回应。
    “嗯……妾身说的您听着就好。”陆姑娘该说的都说了,便后退一步,对着云浅屈身,接着撑着伞离开了。
    直到她离开,云浅才偏着头。
    “她方才说什么呢……”
    云姑娘没有听得明白。
    她觉得,那位祝姑娘不是坏女人,而且不光不是,还十分的厉害,至少比她要厉害多了。
    “回屋说。”徐长安的视线从远处收回。
    ——
    巷子里,陆姑娘撑着伞往回走,忽然撞上了一层柔软的壁障。
    她惊诧的扬起伞面,然后见到了祝平娘那似笑非笑的冰冷眼神。
    “死丫头,说我坏话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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