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天扬坐在那,面对着面前三个人的目光,感觉全身的血管都拧巴在了一块。
    他许多次期待过这种目光,但却没想到会是在眼下这种场合出现。
    在他原本的想象当中,这应该是一场华山论剑式的比拼,中心是会长之位的传承,竞争两方带着各自的支持者、怀着你死我活的决心站在赛场两侧,慷慨激昂、轰轰烈烈、使尽浑身解数,大战三天三夜,在全校注视下,来一场堂堂正正翻天覆地的比拼。
    他想象到了上届会长的实力,甚至已经设想好了自己败北的场景,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反正他还有三年时间,大不了来年再战。
    但万万没想到的,眼下的实际场景是——他莫名其妙就被推到了台前,然后莫名其妙手里就被塞了个会长的头衔,而对手也一点都不惋惜,甚至还有种诶呀你快拿走老子总算能撂挑子了的爽快感。
    这让他很没实感。
    “别急着问,这只是让你在假期期间代理会长的职务,具体是否适合,还要看你之后的表现,等开学全校选举才能做定夺。”魏泽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那这个职务也可以另交他人。”
    半刻的沉默,解天扬抬起眼来:“我要做什么?”
    “这个暑假没有集体的小学期,那接下来的事情无非就是招生和迎新。”肖游宇随口道,“过两天今年的考分也该出来了。具体的事情,你后面找柳导员问就是了。”
    “好,那今天我要找你们的事就这些。看你们状态都还算不错,就不多留你们了。”
    魏泽点头道:“都下去吧,好好调整调整。尤其是肖游宇和解天扬你们两个,利用好手头的资源,担起各自的责任来。”
    三人应声,按他所说走出门外,带上了门。
    室内恢复了绝对的平静,魏泽这才转回身来,将目光落回身后摆着的“九鼎”上。
    其它的事情至此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接下来,他还要完成最后的一件确认。
    魏泽运力于掌,接触那鼎身,眼前场景一虚,再回身时,四周已然变成【九州山海图】福地内的场景。
    只不过,这时候的空间内,原本的金山银海已经彻底消失,穹顶处只余一片虚无的灰白色,像是一个巨大蚕茧的内部。
    他的无意之举毁灭了那片陵墓当中的小世界,一切凭依其而建的建筑布置全部消失,哪怕是有他的有意保护,也只留下了这存在九鼎之中的一小片空间幸免于难。
    而就在这一片灰白空间的中央,一群杂乱的线条突兀地摆在那里。
    抹去画布上的一切色彩后,才能看清画布本来的模样。同理,在那些金山银海的布置全部消失之后,此时他才真正看清了这“山海图”的全貌。
    那些线条交错着,在中央绘制出交纵的地貌图。看分布,似乎是秦朝时的版图、也就是当今华国中部地域的地图。
    但这些只是背景,最吸引他目光的是——在这地貌图之中,分布着五个突出的点,彼此勾连出一个五角星的形状。此时只有最上方的一个点亮起,其余四个点尽黯。
    魏泽看着最上方那个一闪一闪的点,心里有了些许猜测。遂而便转过头,看向上方。
    “始皇一生所求的,就是这个么?”他问。
    头顶上,金色的巨龙正盘在那里,一双巨眼复杂地注视着他。
    “是,这就是他毕生所求,天地灵气之源——‘灵脉’。”
    祖龙回答:“以他所见,灵脉遍布天下,但核心在于中原。他穷尽一生搜寻此物,将成果记载于这山海图上,便是你面前看到的这五条。”
    “他曾放言,掌握这五条灵脉,便可掌世间灵气之本、令此世都得到升华。那陵墓世界,同样是他得了灵脉后才得以构建出——但已毁于你手。”
    魏泽并未回答,只抬头望向当顶的虚无空间,那一片虚白在他眼中幻化成原本的夜明穹顶。毁灭的场景仿佛再现,那穹顶正在分崩离析,块块青铜如天塌般落下,里面露出的风景来自外部的人间。
    始皇陵的事情已经验证了,现在他的力量并非福地空间所能承担,仅仅一招,整个小世界便受到波及直接崩塌...那如果,这个被波及的对象,不是福地小世界,而是外面的“大世界”呢?
    这外部世界,还能承担得起他出手的后果么?
    关于这个猜测,他没法试,也试不起。
    现在他已经用实际验证了,这个所谓的“超出上限”是什么意思。当初拿到的那张聘书,果真不该是属于此世的力量。
    但这里面似乎又存在一个矛盾之处——如果那玩意真的具有如此力量,那它为什么还会出现在此世上?
    若说它为的是毁灭也就罢了,偏偏它自称的目的还是“传承”?
    前路完全不明。好在现在,他还算是找到了一条前人踏出来的路。
    如果始皇也拥有和他相同的东西,那他一定也遇到了相同的问题。
    这样看来,始皇穷尽一生寻找那五块福地,或许就和这有关。
    按照祖龙所说和书简记载,这五条灵脉便是天地灵气之核,如果能将其掌握,说不定就能掌握天地状况。到那时候,他才能真正在外界放开力量施展。
    也就是说,这就是接下来学校工作的重点。
    看这五星图的样子,始皇陵本身就是第一条灵脉所在,现在陵墓毁灭、灵脉被纳入校内,那就还差四条。
    好在现在和官方有了合作,华国境内办事可谓使命必达,借助遍布全国的天网,找齐这五块福地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在这之前,就只能先尽量避免亲身出手、甚至亲自出面也要尽量减少。毕竟现在看来,能让自己尽情施展力量而不受影响的,似乎也只有脚下这片校园了。
    想到这,魏泽微微闭眼,感受着脑内那张仙府图,一时沉吟。
    现在他算是已经弄明白了这份力量的起源:大秦是最初的修仙者时代,而始皇是这份力量最初的持有者,但这些和如今的昆仑大学之间,还隔着一个时代。
    那个属于群仙的时代,昆仑大学初创的时代。
    那一个时代中,持有这力量的那位修者又是发现了些什么,才会创立这昆仑大学呢?连始皇陵福地都无法承受的力量,这校园却能承载...难不成,这也算是那位先人修建的避难所?
    魏泽心念一动,试图去勾连体内的金身,但这次却毫无回应。试了几次,他便也就罢手了。
    自从挣脱了那道金身意志的束缚后,他现在对这件事抱有十足的谨慎。
    从接下聘书成为校长、到随口编出“昆仑真人”的说法、再到后面为大学所做的一切,现在回过头来看,似乎都是在某种引导下顺势为之。
    尽管从结果来看并无恶意,但光是这事实的存在就已经够让人警惕。
    到现在,他也没法确认,那个意志是不是还在用某种潜移默化的方式影响着他。想要弄明白当初那张聘书的真相,他就必须接着提升修为,以最快速度接近那个意志的境界。
    也就是说,昆仑大学内部的事务,还是得按原样走下去。
    而除此以外,潜藏在外界的那些线索,就得在探索福地的过程当中寻找了。
    魏泽在心中整理好了现在的处境,重又睁开眼,望向面前的祖龙。
    这也算是始皇陵的战利品之一,他摧毁了始皇陵,这原本被囚于那地中的祖龙也因此被释放。
    靠着他之前给予出去的灵力,暂时算是吊住了祖龙的性命。后面就是想想这条上古神兽——准确的说是上古神兽的残魂——能给校园带来什么了。
    也不知道祂还有没有现存的徒子徒孙之类的...
    他俯下身,在祖龙面前盘膝坐下:“现在这福地已经通过灵器与校园相连,以你的神识强度,应该能窥探些这校园中的情况了。感觉如何?”
    祖龙欲言又止,似乎还很不习惯这种交谈方式。
    “我说了,现在我已将你解放,你我之间已经并非主仆关系。只要不妨碍我所做,我便没有必要非将你踩在脚下不可。”魏泽道,“有话直说便好。毕竟,你也曾为海中之帝,也应当有些帝王的傲气留存,不是么?”
    祖龙沉吟,半晌才道:“你有如此权柄,那些小小修士理应敬你若仙神。但以我方才所见,你却还亲自下榻去关注那些学子的琐事?”
    “这不就是老师的工作么?”魏泽笑了一声,“照你这么说,你认为我本应该怎么做?”
    祖龙似乎露出了些犹疑:“持有那权柄之人,理应人欲丧尽、而通天地之理。修为越高,越是超脱于人世,无人可及亦无人可知,当年的嬴政便是如此。”
    祂说完这话,没有得到魏泽的回应,便也就没有再多讲。
    在祂面前,那张脸依旧平静,就如平静的湖面下暗潮涌动。
    尽管表面上并未流露出来,但他得承认,这话被祖龙说中了。
    人欲丧尽,而通天地之理么...
    在闭关期间,他现在已经充分感受到了这端倪。
    很显然,如果他继续通过学校的方式来修炼,到时候他或许能真正触及到那道意志的真相,但那时候他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也难说。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就此放弃仙府图,放弃以这个方式精进。但现在这么多学生已经被他引上了这条道,他放弃了,这些学生又怎么办?
    这样一来,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别的事情无法判断,但有一点是明确的:如金婴所说,从一开始,他就是一名老师。
    他不知道当初那张聘书为什么会选中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还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但他还要保住一点不变的东西。
    “以当年大秦之强,嬴政一亡,便是树倒猢狲散。”祖龙道,“你如此耗费心力于他们,可曾想过,若有一日你不在了,他们又将何去何从?”
    魏泽轻轻笑了一声。
    “那么,我会选择相信他们。”他的目光穿透远方,“到时候,就需要他们来撑起这片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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