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紧急列队,快快快,动起来,左右两路都有南军,已在八里之外,准备迎敌!”
    之前垂头丧气的孙晓又兴奋了起来,统帅部副使赵平安的具体作战部署都还没下达,孙晓的第八营已开始集结准备。
    ……
    “报——”
    一个小军头跑来对周诚道:“孙指挥使那边正在集结,磨刀霍霍,但现在仍旧没有作战命令,这是怎么回事?”
    老奸巨猾的周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当时孙晓因“过早暴露实力、会吓走南军”的理由被处罚,现在的军报却是更多的南军来送铜了?
    “这难道是傻人有傻福?孙晓这种弱智,稀里糊涂的做对的?”
    周诚甩甩头道:“且不管这些,紧急集合。目前来看运气在孙晓这边,那只要不违背相公的大战略框架,疯狗孙干什么,我们就跟着干什么,这叫借势,我教过你们这些的对吧?”
    ……
    露天的临时指挥部,老廖神色古怪了起来:“原来相公也有失算的时候,看来当时没处罚孙晓是对的,他竟是真的引来了更多南军?”
    “不存在,书生我没有失算。”
    赵平安老脸微红道:“我从来没说过我的方式是唯一能达到目标的,我只是综合权衡后,在个人世界观下做出了概率更大的选择。孙晓当然可能是对的,区别在于,我做出决策后一但失误,我知道怎么挽回,也已经想好了最坏结果,以及最快的纠错方案。孙晓呢?他没有,他一但踩错只会哭瞎,顺便拖着他的战友一起哭瞎。”
    老廖拜服的样子抱拳道:“原来如此,这么看来相公之兵法才乃王道至圣法则。孙晓身为军官,除了违反军令不对外,也太依托于运气,可惜运气不会永远好。”
    赵平安道:“当然,他有他的优点,勇武之人不少见,但能如他一般,把勇武情绪感染于军士身上的,这是天赋异禀,乃天生的自带光环,一般人轻易模仿不来。”
    接下来老廖抱拳道:“现敌军分为左右两路,来势汹汹,这战的框架是什么,请相公指示?”
    赵平安仰头看看时间道:“此番维持稳健加机动战法,尤其孙晓部不许标新立异违背原则。”
    “现在我们还不确定敌军人数,以及敌军目的。只有通过留有余地的保守交战,试错,才能有最新灵感。”
    “命令一,允许各营确保安全的情况下联动交战,若敌退三,则我进二,严禁过度追击。”
    “命令二,允许在照顾两翼、不背敌军合围的原则下,朝石门方向且战且退,记住是且战且退,目的是敌军攻势凌厉时缓冲,而不是逃亡或引兵去入埋伏。”
    这就是此番的作战命令,估计又要有不少指挥官郁闷。
    但没办法的是,赵相公的思路总是很飘逸,就和当初他说“要动起来,于运动中寻找生机”一样,现在他的战术要求是严格控制战损,省着力打。
    他说“要不断交战,保持兵将对战争的敏锐感,同时要严格控制流血,别贪图小利,等机会来临时,你拥有一支接近满血的队伍去抄底时,那就会赢的很大,大到你不敢想”。
    ……
    午间至旁晚的这波攻势太凌厉!
    广州城头死伤越来越严重,许多尸体堆积,却已没能力运走尸体了。
    “殉城,准备殉城!”
    书生极端起来是很恐怖的,广州知州魏瓘眼看已无力杀敌,便举刀准备指挥着大家杀自己。
    “相公不可。”
    都监彭玉夜正忙于用死去军士的尸体做守城物资往下扔,同时被老魏的举动吓得跳起来。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又见老远有人呐喊着跑来。原来是趁东南门敌军人少而突围进来的人,听说有消息。
    到近处,那人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请相公刀下留人,卑职来自苏缄相公麾下,特来告知相公请再坚持几日,广州之围难说可解。”
    魏瓘激动的道:“难道狄青大军要开到了?”
    “没有。”
    那人摇头:“但石门以西出现了宋军部队,挂‘风林火山’战旗,另有身形单薄、一袭青衫,戴着鬼怪面具之人指挥作战。”
    “赵平安来了!难怪之前贼军大营也乱了一下,进行了大幅度调兵遣将!”
    魏瓘这下心神稍微安定些。
    不论如何,这只队伍虽然老逃亡,但要说传奇也真传奇,的的确确是当下两广最能战的队伍。
    戴面具,挂风林火山战旗,都是他赵平安的标识。
    “可没道理啊!”
    彭玉夜道,“最后一次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各处被暴雨淹没,山洪泥石流处处,那时他还在柳城以西,并拒绝了庞相让其进广州协防的建议!这普天之下,何人能于这个时间里,把能威胁到贼军主力的步兵阵营开至广州?”
    “赵平安能!”
    ……
    从下午开始,赵平安部经历了第二次大型阵地战。
    持续到了傍晚时刻,经过十几次局部短兵相接都不激烈,两方都保守着相对谨慎,也就侬智高军方面出现了几十人的伤亡。
    处于高地、陪护着赵平安观战的老廖皱眉道:“占据优势兵力时他们却打的如此保守,会不会有诈?”
    赵平安微微摇头:“我们在试牌,他们一样也是。这该是在测试和消化黄玮军惨败所带来的士气影响,传本官令,暂不更改作战方式,维持退二进一之法则!”
    传令兵猛的立正,当即开始挥舞令旗,发送赵平安特别制定的作战代码。
    老廖又道:“失去了奇袭优势的现在,我们连续作战,面临第二次阵地战,敌强我弱,而广州又岌岌可危,不知能支持多久,这样拖下去,在下担心……”
    赵平安打断道:“你没什么可担心的,对这场战争的担心,没人超过我!但我们急,他们更应该急。我们连续作战疲惫,但他们连续攻广州不下,又担心着狄青的主力动向,所以我们疲惫他们也疲惫。何况除广州城的牵引,还有陈兵清远东南的苏缄和张忠部。”
    “一场战争,整体是打综合总量,但局部的战术,大多时候却是意志、心态、耐力的比拼。不要急,要保持住战场交战的手感,同时尽量不掉血,等待机会出现。出现明显决战信号前,坚持这种保守试牌战法。”
    “放心,连我都不知道怎么办的现在,他们更不知道。“
    这是赵平安的结论,仍旧维持战略激进,但局部战术猥琐发育的奇怪组合打法。
    就此一来,石门阵地的双方相持不下,保持着交锋状态、却都不激烈,往往是才碰在一起,就迅速退开。
    听说孙晓已上了小本本的现在,诸营指挥官再想战也都不敢乱来。
    就此一来且战且退,天黑之际赵平安部毫无寸进,相反为了化解敌军几波凌厉的攻势、而退后了十余里,重新回到石门镇一线。
    晚间的现在。
    从高处看,近万人的双方军阵到处分布着,漫山遍野的火把犹如点点卫星,标明了两军的分布和大抵数量。
    看似侬智高军也不想于晚间交战,于是现在他们相反退后了三里,却又保持着随时交战的姿态。
    视察了各营,又于高处看明白布局后,赵平安松了口气道:“传本官令,睡二留一,轮流休息,以战时状态尽快回复体力,我有预感,机会就快出现了。”
    老廖很担心这种两军对垒下的“课间休息”!
    如果是优势兵力倒也问题不大,但弱势兵力的情况下一但对面奇袭,尽管是有警戒的,也会很被动,手忙脚乱下很可能士气受到打击,也可能导致战损攀升。
    但各营指挥官和大头兵们哪管这许多,既然赵相公说可以休息,他们都非常信,倒头便呼呼大睡。
    守候到后半夜,仍旧不见敌军有夜间突击迹象,老廖这才凑着赵平安道:“这都行?”
    赵平安微笑道:“这当然行,错有错招,孙晓是个副将啊。之前他的牵引下把黄玮军打的太惨,而下午的拉锯战,我们又打的保守,且战且退。这在兵法上怎么看都像是我们的实力没暴露,有伏兵的打法。”
    老廖道:“必须是聪明些的人,才会把相公这种防御战法看做是‘引兵入套’。如果遇到浑人咋办?”
    赵平安道:“第二次阵地战试牌的结果,让我近一步确认侬智高是兵法名家的事实,他能一路大赢特赢到这里,不全是运气,也不全是我宋军无能的问题,真的是他太狡猾。”
    “既如此,侬智高部又事实上经历了黄玮军惨败,他不信我们这点人能把黄玮军打到残疾,于是入夜的现在,对面必然认为我们有伏兵,他们会保持全军警戒、却又不敢出击,不敢休息。”
    听到这里,老廖隐约已经把握到他的逻辑,试着道:“是不是就快要决战了?”
    赵平安点头道:“要出兵了,但仍旧不是决战,传令三更早饭,四更起兵。”
    就此一来,临时修整中的营地又紧张了起来,到处是军士的声音:
    “快快快!全尼玛动起来,不想死就动起来,出阵在即,出阵在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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