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段很低沉的笛声。
    只是入耳的第一刻,便让人心中徒生出一种悲凉之感,好像心脏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满场观众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住了,一双双目光向这边张望。
    偌大的舞台上,灯光暗淡,四周黑漆漆的,只有中间留有一小片亮起。
    两个身穿红色衣袍的舞者,正一前一后蜷缩着双腿坐在光滑的地面上,头埋的很深,因为身影重合在一起,从正面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一个人。
    直到音乐响起时,两人的肢体随着节奏而摆动,观众们才恍然大悟。
    台下,顾青望着表演,不自觉的点头。
    这两名街舞老师的编舞经验丰富,整体动作很符合歌曲的意境,身躯扭动间充满了人体的协调美感,只是脸上那时刻挂着的僵硬笑容,让这份美感平添了几分诡异。
    若是正常的节日表演,这肯定会让人略感不适,但在眼下的中元节里,却是分外的应景。
    观众们早就经历了群魔乱舞,百鬼夜行的轰炸,再看这个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而随着两人舞蹈的进行,苍凉的旋律中,一道似唱似说的低语徐徐传出。
    “正月十八,黄道吉日,高粱抬。”
    “抬上红装,一尺一恨,匆匆裁。”
    歌声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他们是视线在舞台上凌乱的寻找,最终全部汇聚在某一处。
    只见两名舞者数步远的距离之外,黑暗之中,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身影面无表情的走出,她一步一顿,最终站定在一束灯光下,神情投入的哼唱着,好似一位从乱世中走出来的说书人,再给众人讲述一个故事。
    所有观众先是头皮忍不住一麻,而后惊呼四起。
    “是沈笑颜!”
    “女神今天的打扮好惊悚啊!”
    “没想到中元晚会竟然有她!”
    观众席上有些嘈杂起来,大家都很激动,沈笑颜的人气摆在那儿呢。
    电视机前的不少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放下手边的事情,专注的看向屏幕。
    那歌声还在唱响。
    “裁去良人,奈何不归,故作颜开。”
    “响板红檀,说得轻快,着实难猜。”
    旋律如流水,歌声悦耳,只是歌中的内容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正月十八,黄道吉日”,这似乎是讲述大喜之事,可为何后续又接上“高粱抬”和“一尺一恨”?
    歌词虽未明说,但观众们也脑补出了许多内容。
    这似乎是在讲述一场冥婚。
    而冥婚……在龙国,这绝对一件充满神秘与诡异的事物,许多鬼故事中,不乏有对冥婚的描述,下意识,不少人感觉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台上,旋律忽转高,急促万分。
    “听着,卯时那三里之外翻起来。”
    “平仄,马蹄声渐起斩落愁字开。”
    “说迟那时快,推门雾自开。”
    “野猫都跟了几条街,上树脖子歪,张望瞧她在等。”
    “这村里也怪,把门全一关,又是王二狗的鞋,落在家门外。”
    “独留她还记着,切肤之爱,属是非之外。”
    “这不,下马,方才,那官人笑起来。”
    像是为观众们解惑,一段突如其来的说唱,快速的为观众们讲述这个故事。
    同时,两名身着大红衣衫的舞蹈老师也跟着节奏加快动作,大开大合,很酷很飒,只是那脸上始终不变的笑容依旧诡异。
    台下观众们都很认真的观看着。
    虽然在最后方的大屏幕上,有着歌词字幕滚动,但沈笑颜唱的太快,众人往往一句话还没消化完,下一句就出现了,所以第一遍听这首歌曲,大家只能是云里雾里,猜不出这背后的故事。
    不过凭借旋律本身的优秀,也能多少感觉出这歌的不凡来。
    “那官人乐着寻思了半天,只哼唧出个离人愁来。”
    忽然,一道男声的唐白出现。
    是场外的顾青在说话,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支麦克。
    这一句落下后,便没了动静。
    沈笑颜则是自然的接上这句,低沉浅唱:“她这次又是没能接的上话。”
    “她笑着哭来着。”
    “你猜她怎么笑着哭来着。”
    “哭来着。”
    “你看她怎么哭着笑来着。”
    声到此处,一真尖锐高昂的乐器声忽然响彻而起,像是一只盘旋在高空的雄鹰振翅,又如晴空里划过的闪电,震的所有人头皮发麻。
    一个镜头给到银河乐队。
    只见一老叟手持唢呐,两腮鼓出气包,正在仰天吹奏!
    那震人心灵的乐声,便是从手中那一根短短的铜管里传来。
    这一刻,不管是台下的观众还是电视机前的万千网友,都是不由自主泛起一身鸡皮疙瘩,感觉心脏狠狠的漏了一拍。
    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是不可置信般的瞪圆,似乎被这震天的唢呐给吹的猝不及防。
    “我天,这唢呐绝了!”
    “太流批了!”
    微博的讨论话题里,有人飞速刷屏。
    对于龙国人来说,很少有人会不熟悉唢呐这一乐器,但熟悉归熟悉,平时听的机会却很少。
    况且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这玩意是上不得台面的乐器,非常的土,大部分歌曲的演奏中,都不需要它。
    甚至在某些人心里,唢呐更是直接跟农村红白喜事挂钩,毕竟除了那些场合,唢呐根本没有出场的机会。
    所以当这唢呐之声响彻在央视晚会的舞台上时,实实在在的给了所有人一个意外之喜。
    最主要的是,这唢呐声为什么这么好听啊?
    那是一种抨击心灵般的震撼!
    原来唢呐是这么牛逼的乐器吗?
    毫无疑问,这唢呐一出,已然是将整首歌曲都升华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阵阵唢呐声中,尖细的声音响起,宣布着冥婚已经开始。
    不远处两人的舞蹈,也到了精彩之处,两人的动作大开大合,随着那司仪的声音,猛然间跪地朝着观众的方向一拜,又起身腾跃,像是两只灵鸟。
    等到最后那一句“夫妻对拜”出现时,两位舞蹈老师猛然激吻在一起,引来台下惊呼阵阵。
    片刻后,双方分开,深情凝视,音乐声再起。
    “堂前,他说了掏心窝子话。”
    “不兑上诺言,岂能潇洒。”
    “轻吟,叹青梅竹马。”
    “等一玉如意,一酒桶啊。”
    “她竖起耳朵一听,这洞房外,那好心的王二狗跑这,给她送点心来了。”
    这次响起的还是顾青的唐白,穿插过这段故事背景后,沈笑颜才再提起麦克。
    “她这次可是没能说得上话。”
    “她笑着哭来着。”
    “你猜她怎么笑着哭来着。”
    “哭来着。”
    “你看她怎么哭着笑来着。”
    “……”
    表演至此,歌声渐消,不管是一席黑裙的沈笑颜,还是激烈舞蹈的两位街舞老师,身形都在这一刻定格。
    灯光再度熄灭,黑暗将他们吞噬,只有最后方的大屏幕上亮着淡淡的荧光。
    上面浮现出血色的字体,赫然是歌曲的名字。
    ——《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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