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娃娃的脸。
    梁秋实拎着包站在门口催促房间里的陈驰,“快点老公,9点约了销售看房子的,别迟到了!”
    “马上!”
    梁秋实焦急得看表,陈驰忙了半天终于出门,结果两人刚关上门就忘记拿伞,就得重新开门拿,不免互相抱怨了几句。
    崭新的小区就是和他们的出租房不一样,配套设施一应俱全,更有景观超好的大阳台,100平三室一厅足够一家三口住得很舒服。
    梁秋实站在次卧和陈驰细聊着以后如何将这里装成婴儿房,一旁的销售满脸笑容得配合推销,看着这对年轻夫妻如此满意,心中暗喜这单成了。
    卿纯没撒谎,股票账号里的钱在短短一个月内翻了几番,赚到的钱足够他们全款买下一套100平的房子。
    只可惜当梁秋实还想着感谢卿纯时,他们却再也找不到她了。
    ——————
    京城还是那个京城,商家内部的斗争逐渐平息,现任家主手段毒辣完全不顾念血缘亲情,行事作风比他的祖父还要狠厉,因此家族内部也在无人敢闹事。
    商决住在疗养院已经三个月了,就在今早护士照常查房时发现他竟然睁眼了。
    好消息很快传到了公司,商颜立刻撇下开到一半的重要会议驱车赶往疗养院。
    京城的八月末少了酷热多了几分凉意,微风吹动白色的纱帘,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爷爷。”
    他压低了声音,走进病房才发现商决依旧睡着。
    商颜没着急,径直坐在了病床旁的椅子上静静得陪伴自己的祖父。
    他似乎在做梦,紧皱的眉头好像在困扰着什么事情,激动时还会攥紧床单并不好受。
    “宁………宁宁………”
    原来是祖母啊,商颜长吁了一口气,中风最怕的就是瘫痪和失智,能梦到祖母说明他的大脑能力还算正常。
    商颜不着急,将手机静音后,便安安静静地靠在椅子上休息,等待着商决苏醒。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风吹散了商颜的刘海,遮掩住苍白的侧脸。睡僵的脖子酸疼无力,从并不舒适的小憩中醒来,商颜忍不住捏了捏僵硬的后颈。
    他睡得迷迷糊糊,失去右眼视力之后他就很难及时看到很多细节,就连商决睁眼也没立刻察觉到,直到苍老的手指搭在商颜的手背上。
    他愣了一下,微微撇过头才看到商决睁了眼,紧接着便是欢喜的微笑,“爷爷,都处理好了。”
    ——————
    今天是沉九判刑的日子,拷着的双手搭在被告席的栏杆上,他从头到尾一直低着头,为他辩护的律师滔滔不绝,而他却充耳不闻。
    “被告人沉九,你是否承认犯罪事实?”
    “我认罪。”
    终于,结束了。
    “本院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234条规定,判决如下,请全体起立。”
    法官起身,参与庭审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被告人沉九,犯故意伤害罪,非法持有枪支弹药罪,数罪并罚,判处十年有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三年。”
    案锤落下,一切尘埃落定。
    身后的母亲哭得已经晕厥过去,父亲和大哥手忙脚乱得将人抬出去,唯独沉九终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法警带他离开,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沉九看向旁听席,除了自己的家人,最前面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位戴着墨镜的男人,西装革履翘着长腿,锃亮的皮鞋踩着面前的栏杆慵懒轻松。
    他的目光一直在沉九身上,当沉九回头看时,男人摘下墨镜邪笑着对他摆了摆手。
    “麻烦你了,小九九~”
    “别愣着,赶紧走!”
    法警催促着沉九离开,可他却好像还在旁观席里寻找着谁,只可惜,他根本没来。
    商彦冷笑,看着被法警带走的沉九脸上的表情越发阴险,“可惜啊,沉九,我给过你机会跟我的。”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必然为我所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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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
    周礼敲响了病房的门,商颜正低头仔细剥着橘子,他走到商颜身后先对商决行了礼,才低头在商颜耳边汇报起了工作。
    “法院那边判了,有期徒刑十年。”
    新鲜的橘子皮被剥开,青黄色的汁水浸湿了男人的长指,他喜欢将一整个橘子的皮完美得剥下来,所以忍着刺鼻的橘汁继续剥。
    商颜没有回应,周礼也不敢动弹,只能一直保持着弯腰低头的姿势等待他的命令。
    病房里安静极了,只有医疗仪器运转的机械声,商颜终于剥完了一整个橘子,又贴心得分成一瓣一瓣放到了商决手中。
    “剥好了,吃一点。”
    商决挪动着颤颤巍巍的手臂,手心里的橘子瓣像是放进了筛子里似的抖个不停,忽的,橘瓣掉到了床上,商颜想帮他捡,可商决却推开了他的手。
    商颜没再多手,他拿起桌子上的手帕仔细擦掉手上的酸青。
    周礼侍奉了这位家主快三个月,可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摸清商颜的脾气,只知道此人手段阴狠城府极深,哪怕做了十五年的专业贴身助理,周礼也难以窥见其心。
    “爷,容家那边似乎不满意这次的判诉,已经找人准备进行二诉,想申请死刑判决。”
    “嗯。”
    商颜轻应了一声依旧慢条斯理得擦拭自己的手掌,周礼的心脏跳得贼快,往日里最会察言观色的他此刻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这位家主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讲。
    “我已经联系了律师,律师说只要容温没有死亡,沉先生那边的罪名只会是故意伤害罪,故意伤害罪致人重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十年的判刑已经是最高了。”
    “那如果容温死了呢?”
    “死亡的话………律师说有把握判成过失杀人。”
    擦干净了双手,商颜这才悠悠起身。
    “爷爷,公司还有事情处理,我晚点再来看您。”
    ——————
    ICU重症监护室外蜷缩着一个已经哭到三次晕厥的母亲,她完全失去了贵妇该有的体面,蓬头垢面精神恍惚。
    这是医院第几次下病危通知书,温悦蓉已经记不清了。她能做的就只有跪在门口拼命得祈祷,像个疯子似的念叨着各种各样的佛经。
    只有容恒过来的时候,这个母亲才能正常一点点。
    “十年有期徒刑,他找个替死鬼还给他脱罪,欺人太甚!放心,我不会放过商颜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温悦蓉哪里想听这些,她拉着容恒疯疯癫癫,“我不要他死,容恒,都是你的错,把儿子还给我,把容温还给我!还给我!啊啊啊!”
    女人胡乱得拍打着男人,容恒早就不知道后悔了多少次,此刻也只能抱着前妻悔恨祈祷。
    心电图跳动的声音绵长缓慢,一整天的抢救终于将容温从鬼门关再次拉了回来。
    子弹从后颅顶射入穿透了容温的大脑,但因为距离太远,子弹的威力被极大得削弱,进入头骨的子弹在他的头骨左侧反弹,最后从他的右侧额头穿了出去。
    虽然容温奇迹般得活了下来,但子弹还是给他的大脑带来了极大的损害,颞叶受损严重,经过了不下三次的大手术后,他成了植物人。
    一具无知无觉的躯体靠着机器活着,还不如一具行尸走肉。
    ——————
    英国伦敦阴雨绵绵,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烂的味道,伦敦的地铁又脏又旧,卿纯戴着黑色的口罩静静等待列车到站。
    在等待的间隙,卿纯从口袋里掏出地图确认目的地,先坐地铁前往伦敦市中心的火车站,再从火车站购票前往剑桥郡。
    她在网上预约了一家租房中介,下午一点前必须到。
    正思考着,地铁到了,人群不知何时突然多了起来,卿纯戴好帽子随之隐入人海…………
    英国是一个很古老的国家,古老到踩在脚下的石砖都可能是维多利亚女王时代铺的。
    剑桥郡原本只是一个仅有10万人口的小镇,但因为世界闻名的剑桥大学而成为了着名的旅游景点。
    不过卿纯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旅游的,她在小镇上租下了一间小房间,没选带窗户的二层房间,而是最底层原本用来当仓库的地下室。
    老旧的书桌泛着几十年的油光,写完全部的试题,卿纯这才停笔,再看台灯旁的塑料闹钟,已经凌晨两点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原本隆起的小腹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枚小小的锦囊挂在她的胸口。
    在这里生活的每一天充满了压力,不止是因为繁重的学业,还有她时刻紧绷的精神状态。
    容温倒在她怀里的每一个瞬间只要一闭眼,就会像洪水般涌来,她无数次在深夜里失声痛哭,无数次想把自己溺死在洗手池里。
    他想得那么周到,让陆言给她准备好了护照签证,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了她,他兑现了自己全部的承诺,唯独没能兑现最后一个。
    那天,是陆言强行带走了她,他说如果卿纯逃不掉,那么容温所做的一切都会白费,他们就彻底输给商颜了。
    很多时候人无法决定自己的生与死,她无法决定自己为谁而活,也无法决定自己为谁而死。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自由,被捆缚着一次次受尽苦难,直到腐烂。
    还好,小淘气没有来到这个世上,没和她一起受苦受难,备受煎熬的只她一人就够了。
    “嗯嗯~嗯嗯嗯~~~”
    不知不觉,卿纯再次轻拍着肚皮哼唱起摇篮曲,假装小淘气还在她的肚子里,轻轻的,柔柔的,哄她入睡,一起做一个美美的梦…………
    【胎心虽然微弱,但胎儿的生命体征平稳,你确定要进行引产手术吗?】
    【我确定。】
    【请在这里签字,一旦签署就证明你已经同意进行引产手术,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我现在就签。】
    她不假思索签完了字,躺上冰冷的手术台,这一次再也没有人逼迫她,卿纯主动选择了堕胎。
    医生还没进来,卿纯轻轻拍着肚皮小声哼唱起了摇篮曲,小淘气听到了她的歌声渐渐息了闹腾,在母亲的歌声中沉沉睡去。
    【现在我们要进行药物注射,并且对你进行全麻,放松点别紧张。】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阻止,药物被一点点推进腹中的胎儿体内,卿纯紧闭着眼睛,感受着腹中的小心跳渐渐放缓直至消失…………
    两个小时后,卿纯从麻醉中醒来,人已经在病房里了。
    护士进来换药,卿纯侧过头满眼泪红,【我……可以把他的躯体带走吗?】
    护士见惯了这种事情熟练得换药,【都剪碎了,比较恐怖,医院会按照医疗垃圾统一处理。】
    【他不是医疗垃圾,他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儿子!】
    护士低头看向卿纯,沉默片刻后才开口,【流产后的胎儿遗体医院都会进行焚烧处理,你非要的话只有部分脐带能带走。】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卿纯无力地躺在床上咽泪,【我想带走他,求你帮我这个忙。】
    护士点头,换完药拿起一旁的文件递了过去。
    【签个字,我去帮你申请。】
    卿纯用尽全力才伸手握住了笔,颤颤巍巍签完字,护士便将文件抽了回去继续填写。
    【其实像你这样的女孩儿很多,年纪轻轻怀了孕,孩子的父亲不知所踪,自己生下来又养不活,最后只能到这里流掉。不过你这个很危险啊,都六个月了才堕掉,应该早点来的!】
    卿纯不想听这些,闭上眼睛默默流泪,奈何这个护士是个嘴巴闲不住的。
    【对了,你堕掉的是个女孩儿哦,不是男孩儿,医生没告诉你吗?】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堕掉的是个女孩儿啊。】
    【女孩儿………是……女孩儿………是我的女儿?】
    【对,是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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