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摆摆手,让曹平扶着自己进了屋。这边曹玉文才说话,“你奶奶说得对,既然这样了,就在省城住着吧。再说,罗山那边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你跟着去了广州,我们也不放心。”
    曹佳佳就点了头。
    房子倒是不用租,罗晓梅用广州卖了房子的钱,在省城给曹佳佳买的就是现房,原本罗晓梅不愿意搬进去,她对着曹佳佳说,“那是新房,以后留给你结婚用,我搬进去了,万一死在那儿了,对你不好。”
    她说话的时候可怜兮兮的,带着原先从来没有过的谦卑和自觉,在老曹家挺直了腰杆做人的曹佳佳知道,她跟着那个混混,一定过得不好。
    她对罗晓梅不是没有恨,只是让生死离别把恨暂时遮住了而已。她冲着罗晓梅说,“你住这里,我过来,你不住这里,就回广州吧。我不要你的房子,我以后自己会挣的。”
    罗晓梅就很着急,抓着她的手说,“你怎么这么傻呢,你不喜欢我,干嘛也不喜欢房子。你叔叔倒是有钱,可那是你叔叔的,也不会给你,全都留着给许乐和曹平呢。你自己挣,挣到什么时候,你一个女孩身上没点钱怎么行。”
    曹佳佳就笑了,“你也知道那是我叔和婶,不是我爸和妈啊。”
    罗晓梅就有些讪讪的。她叹了口气,就不说话了。
    她的病情还算稳定,怕是瞧出曹佳佳除了她死这事儿,真不愿意搭理她,事儿也很少。除夕那天更是自觉,说是回娘家看看,就自己回了函城,连给曹佳佳纠结的时候都没有。这时候,老太太还感慨,“罗晓梅终于变好点了,佳佳也少为难点。”
    曹飞有时候看不懂这些人,他想不出一个人怎么能那么的坏,又能够那么的无耻的出现在你面前。就像曹玉武,就像柳芳,就像罗晓梅。但是许乐却明白,这世界上所有的规则都是给好人的,就如曹家人,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做着好事儿,他们养了许乐,养了曹飞,养了曹远,也就必须养曹佳佳,因为他们万一不养,人家就会苛责他,他们自己的良心也会受不了。
    但是,坏人是没有良心的。他们聪明拿捏到了这些好人们的脉搏,所以能够无比无耻的将包袱扔给他们,然后再无比坦然的在合适的时候收割成果。他们所需付出的,不过是忏悔罢了。这其实除了面子,压根费不了什么。反正,他们也从没有过面子。
    过了初五,罗晓梅就回来了,曹佳佳每天去看她一次,呆上半小时。罗晓梅将房产证和存折都交给她,让她带回老曹家放着。曹佳佳原是不肯的,她不想要这些钱,她觉得这些钱,是用来收买她失去妈妈的所有痛苦的。可罗晓梅就差跪在地上求她了,“你不要,难道要给你舅舅拿走吗?就算妈妈再坏,也没害过你,佳佳,你不花也不住,就当留个念想不成吗?你爸爸去世了,妈妈以后再走了,你就一点都不想吗?”
    曹佳佳想说不想的。可她说不出口。哪个孩子没奢望过父母全心全意的爱呢。
    罗晓梅光着头,没有戴着她那漂亮的假发,拉着曹佳佳的手再接再厉,“就当我以后的治疗费用,别让你舅舅为了省钱,拔了我的氧气。”
    曹佳佳只能收下了。
    罗晓梅活过了那个寒假,到了开学,她就收拾东西,跟着曹佳佳去了北京,在她学校周围租了房子住,只为了给曹佳佳做顿好吃的,可惜曹佳佳功课忙,回去的很少。
    罗山追来过,这个男人留着光头,看起来依旧是个混子。她堵在了罗晓梅的房子门口,跟她要钱,“你留那么些钱干什么,我命都快没了,你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吗?”
    曹佳佳那时候听着邻居的电话,匆匆忙赶来,就看见他妈站在防盗门内,对着罗山撕心裂肺,“哥,我叫你声哥,你害了我一辈子了,你给我留点好念想行不行。如果不是你,我为什么要走上那条道,结果跟了曹玉武,如果不是你撺掇,我怎么会丢下佳佳去了南方,如果不是为了救你出来,我怎么会跟了那个混蛋。哥,我求你了,我没几天好活了,你放了我吧,你别跟我要钱了,让我给佳佳留点吧。我求你了。”
    曹佳佳看着罗晓梅跪在了防盗门内,她坑坑坑的不停地给罗山磕头,罗山呆愣的看着已经光了头的妹妹,旁边是邻居们指指点点的嘲弄,他说,“你们都怪我,妈走的时候也怪我,可我又什么办法。”
    他看了一眼狠劲磕头的罗晓梅,慢慢地从那老旧的楼梯上走下来,路过曹佳佳的身边,他没认出,这个孩子是他曾经抱过的,亲过的,最后又亲手放在老曹家门口的曹佳佳。他喃喃自语,“我有什么办法,我也要活下去啊。”
    罗晓梅的病还算好,罗佳佳上学,她就在北京,罗佳佳放假,她就跟着回省城,她挺过了两个春秋,在2002年的春节后咽了气。她最后扯着曹佳佳的手说,“佳佳,别恨我,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把你交给你叔叔养。你这么好,我是养不出来的。”
    第122章
    许乐一连梦见自己被如来佛祖连压三次在五指山下,就知道这肯定又是曹飞把他当褥子用了。睁开眼一瞧,天刚刚亮,还带着暗蓝色的光穿过白纱帘透进来,恰好能看见曹飞趴在他身上睡得正香的样子。
    可真是会找地方,双手压着他的双手,双腿压着他的双腿,脑袋枕着他的胸脯,嘴巴里还打着小呼噜。就算没流口水,许乐也知道,这个梦定是香甜无比。
    可代价是,他全身都麻透了。
    他想,他今天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来恢复正常。
    可就这样,他也舍不得把曹飞弄起来,这个大家伙为了给奶奶过生日,把整整一个月的工作都提前了,足足有半个月没怎么睡。
    他们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北京,依旧经营飞乐。曹飞管经营,许乐管技术,两个人倒是夫唱妇随,分工明确。困难倒是不算大,因为在大学那四年,能遇到的困难,几乎都遭遇了,更何况,他们还有曹玉文这个金手指在,当年的乐平苗业就已经在全国数得上名号,加上跟农科院合作愉快,无论是技术、人脉还是渠道都是应有尽有,他们几次遇到困难,都是求助了曹玉文。
    不过乐平和飞乐虽然都是经营花木,但侧重点却不一样。乐平以月季、玫瑰为主,在原有的基础上,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已经培植不下数十种新品种,在国际上也是占有相当大的比重。
    飞乐开始以菊花为主,主要出口日本。但随着日本经济的衰退,对菊花的需求逐年减少,他们又找了个新的方向——多肉植物。那时候日本和韩国的多肉种植正火热,飞乐没少挣钱。而如今,国内的多肉也火了起来,他们原本就出发的早,自然占据了优势,业务忙的不得了。
    等着七点半,听着家里其他人都起来了,走廊里有了踢踢踏踏的走路声,许乐才把曹飞叫起来。曹飞有些迷糊,从他身上翻下来,就将人一把搂过来,又揣在怀里了。
    许乐浑身都是麻的,自然也没力气挣脱,只能喊着他,就这样,两个人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加上曹飞赔罪奉送免费爱心按摩,两人下楼已经是八点半了。
    一家人早已经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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