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听到这话,确实屋子里的人是没啥心情吃饭了,何况本身就已经到了结尾闲聊的部分。
    而且对方说的这话,也特别奇怪:
    之前就答应的好好的,甚至连去非洲拍摄的事情都说没问题——因为她根本就是没有什么资历的新人,拍过戏,也有点名声,但是完全不够看的。
    如今能拿到《战狼2》这样的大片的女主,按理说应该是很积极的。
    怎么就突然又做出这般姿态?
    事出反常必有妖。
    “走,去看看。”
    吴京起身,韩升也就跟过去看看。
    这事确实蹊跷,要真有事演不了,语气也不应该是这样啊。
    反正韩升是觉得,一开始就签订好了合约,临时有事来不了这种事情,应该是认认真真演员亲自到场,解释原因并且按理还要赔偿费用...
    都是个圈子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
    日后指不定还要合作。
    “我也奇怪,你说要真有什么事情,你来说一声我们好商量嘛。”
    电梯口,吴京也是有些脸色不好。
    他看着严肃,但还真是属于能说话的那种导演了,挺重情谊的——要是真有实在的原因,做不来大家好聚好散,这年头也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我怕,是她不好意思来吧。”
    副导演也是一脸无语:“或者就是她这个经纪人自作主张,不想接了,但…过去看看吧。”
    电梯很快到达,出电梯门。
    走廊不远处,一群人似乎在和某个副导演争论着什么。
    这副导演韩升也见过,胖胖的老好人类型,实际上是圈子里的老油条。办事有时候有水分,但也就是靠这点水分,事情办得还算靠谱。
    这样的人,一巴掌扇他脸上,都不见得现场会生气。
    就跟《潜伏》里的那谁...
    谢若林。
    和他那句经典台词:
    如果你,一枪打不死我,我又活过来了,咱俩还...能做生意,只要价格公道。
    这位虽然也不至于那么夸张,但属实算和气了。但这会,明显也是脸带怒气,认真道:“我们剧组可没听过这种道理,她确实过分了。”
    而一群人中,总有人出来做和事佬。
    “罗哥罗哥,没事,别生气,兴许...”
    被叫做罗哥的副导演直接道:“这事不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吗?还用问?”
    得,眼看着没有观望的必要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吴京几步上前,问道:“老罗,人呢?”
    “在屋子里呢,导演。”
    老罗一见吴京来了,终于面色稍霁,道:“说等着你过来了,进去和她谈。”
    韩升有些好奇,问道:“我们就听说是她没时间,不拍了。这现在,是还要谈什么...”
    不可能是为她延期之类的,傻子都知道。
    但刚才一副要走的样子...
    韩升也不傻,能听出“和她谈”这句话里,有一定的回旋余地。
    “谈什么?”
    老罗无语道:“我看这事就不能善了!”
    ...
    五分钟后,吴京就带着俩副导演,和韩升敲门了。
    毕竟对方是个女生,自己在房间里,有时候还真的不如男生那么好处理。
    好在对方也没搞事,直接道:“请进。”
    于是进去一看,对方好整以待地坐着呢,完全没有自家演员违约要走,进而引发的不好意思之类的情绪...
    得,果然不能善了。
    “顾经纪,徐雯她是有什么事情么?”
    从来都是先礼后兵,吴京也就认真问道:“有困难说出来一起想办法解决嘛,别说的这么笃定。
    你也知道,我们现在马上就要开拍徐雯的戏份了,这临时换人很难做啊。”
    他还是怀抱希望的。
    “唉,实在是不好意思,雯雯那边确实有点事情。”
    经纪人为难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太明显得意。
    很难做就对了。
    就是趁着你现在腾不开手来重做计划,不好换人,才这时候说这件事情的。
    以及徐雯是吴京点名要的,他意向中的演员——对方是新西兰和中国混血,吴京要的就是她这种混血,何况徐雯其他什么方面都是他肯定过的。
    平时换掉都不好找。
    现在要拍了,说换掉谈何容易?
    想到这里,她脸上很快恢复正常,道:
    “她最近公司又给接了部戏,档期有变化,我也是没办法啊...”
    另一位副导也上前:“顾经纪啊,这个拍戏咱们也可以分个轻重缓急吧,这是接的什么戏?这么久的时间里,都抽不出来空挡么?”
    经纪人报了个戏的名字。
    然后只是摇头:“很重要的戏,所以确实不太行啊,抱歉。”
    “...”
    吴京顿时都不知道说什么,这是他当年亲自拍板定的人,现在出来这个事情。
    他心里面不太是滋味:
    这毕竟是他要负主要责任的。
    所以,他还是继续开口:“这个,顾经纪,我也是做艺人的。我知道大家有时候可能真的很忙,但是你也可以和剧组聊聊,沟通下时间嘛。”
    经纪人却依旧只是叹气,道:“实在是耽搁不起,雯雯那边...”
    “好了好了,客气话也都说完了。”
    到这会,吴京这会终于也是懒得说了,他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事情,索性直接道:“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你可以讲讲。”
    “...也好。”经纪人这会终于点头了。
    她其实心里真不慌。
    因为很早接触下来,她就发现对方是认准了自家艺人这种,完全可以拿捏住。
    而且最近又有消息,几乎同期拍摄的《建军大业》也定档和《战狼2》冲突不说,她还收到消息影版《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也定档那会儿...
    这ip,这主演,这阵容。
    经纪人本来就不太看好,这会心里已经差不多确定,《战狼2》打《建军大业》都难,何况还要打《桃花》?
    对方男主演的粉丝,就能有多少票房了!
    人家可是知名小鲜肉!
    你就一个吴京,充其量加个韩升,能打几个?现在市场的共识,流量为王。
    看不到胜算的。
    所以她已经想好了两种方案,第一种就是:
    “那导演我也就直说了,雯雯在电影里戏份真的不多,我想也许能给她多一点感情线之类的,我觉得完全不用一直那么紧张,来段感情戏调剂...”
    “别了。”
    有人忽然开口,转头一看,是韩升。
    他其实本来就打算旁观的,毕竟虽是投资人,但也轮不到他拍板,所以一直在边上摆弄手机:只是,他可是知道《攀登者》的人,里面据说是某知名女演员加的感情戏...
    真不行,何况是《战狼2》这种片子。
    “嗯,这个是没法考虑了。”
    吴京也抱有相同想法,只是耐着性子回答道:“顾经纪,角色其实并不在于戏份多少,而在于演绎得精彩与否。其实韩升这边的戏份,就不是很多,但是他依旧觉得很有意思...”
    “这个,我怕是很难认同,雯雯毕竟是新人,演戏还是需要曝光的。”
    话题顿时难以继续。
    不过,眼看着众人都面露不悦了,她终于道:
    “不过这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这样吧,我们也不是不能调整。但雯雯片酬得加个二十万,不然拍这个戏真的意义不大啊...”
    ...
    此言一出,韩升第一反应是,想笑。
    不是别的。
    对方估计是认为,这么大个剧组,给演员加个二十万片酬也就是九牛一毛。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钱还真不多。
    可他笑得就是,为了这二十万块钱,就让演员在还没进组前就已经肯定是得罪了整个剧组:是的,她和之前某小鲜肉喊价一亿还真不一样。
    人家好歹是真不想演,所以来了个不能接受的条件。
    她这个行为纯粹有个专业术语形容:
    敲竹杠。
    “...”
    现场一片安静,说实话,韩升这会都想看看这经纪人脑子里咋想的。
    但确实行业内不是每个经纪人都是合格的,也不是每个团队的人都是有长远目光,她们只是想捞钱,以及...真的行业内看好吴京的,不多。
    尤其是在那些电影同期上映之后。
    “顾经纪,你这样的话我们可能就没法谈了。”
    吴京起身,脸色已经彻底阴霾了下来。
    “叮铃铃玲玲...”
    恰好这时候电话响起,吴京稍稍走开,在门口一接,是制片人吕亚斌。他言简意赅:“事情我都大概知道了,给她二十万,剩下的后面再算账。”
    “不行,不能给!”
    吴京少见的,完全不赞同吕亚斌的建议:“我的电影,就从来不惯这种坏脾气!”
    吕亚斌在电话那头也很无奈,道:
    “那天你怎么办?你自己说的那种感觉的演员,本身就很少,现在临时去找哪有那么容易?找到了,人家有档期么,有底子么,更关键的是愿意参与《战狼2》的拍摄么?
    不确定性太多了,不要因为二十万,就耽搁我们一亿多的电影。”
    他是个制片,什么都要为电影考虑。
    “这件事情有我挺多的责任,我会负责的。”
    只是那边,吴京是个很有主意的人,直接道:“只是现在,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趁火打劫。所以放心吧,我也会解决的。”
    他的脾气,要是再圆滑点...
    那也就是不是他了。
    接完电话,他继续回到屋子里,谁料韩升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喂,制片?”
    “对,我在京哥这呢。”
    “嗯,行,没问题,我会帮忙处理的。”
    “好,就这样。”
    韩升挂断电话,现场又是一片安静:
    经纪人又一次得意起来,确实一亿多的电影肯定不会为了二十万,就说什么翻脸的事情。
    钱到手,戏照演,至于艺人在组里...
    反正就那几天咯。
    “怎么,制片也打电话让你劝我了?”
    生活不易,吴京叹气。
    毕竟到这里,事情似乎只剩下这一条解决路径,但越是这样,他越是要决定开除这个演员。
    歪风邪气不能行。
    哪怕是剧组里所有人都反对,但后面的事情他也在刚才脑子飞快地过了一遍,心中其实有了主意——他也不是纯粹地不顾剧组的利益...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反驳韩升,就见对方简简单单地对着经纪人开口:
    “你走吧。”
    “?”经纪人的得意在脸上凝固了。
    “你家艺人我也见过,说实话,这种长相气质的确实不好找,不过...”
    韩升顿了顿,道:“我知道京哥有个朋友,叫卢靖姗的。”
    转过头,果然吴京脸上露出惊叹的笑容,他便继续道:“京哥,你也觉得她还可以吧?”
    “...还说你不是我粉丝。”
    吴京一阵笑得:“这事你就知道。”
    卢靖姗,是他多年前参导并参演的第一部电影《狼牙》的女主角。只是这些年来她多在好莱坞发展,国内鲜有人知道她。
    这种临时换人,只有找好友最靠谱了。
    而韩升能想到这个,嗨,真不说了!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这个人是谁,但想来也不会太出名。”
    对面经纪人终于有些慌了,才道:“但我们家雯雯新接的戏,ip可不算小,也是大公司制作,很有可能一拍就成名了。到时候电视剧上映,肯定知名度要比她好,也绝对值得二十万块钱。”
    她说的有一定道理。
    这戏确实是她的另一张底牌,本来是打算对方答应了,或者最后犹豫的时候打出来:所谓打一棒给一个甜枣嘛,这样,就让人觉得不亏。
    也算是她来要价的底气之一。
    或许换个人会心动,但韩升又开口了:
    “之前可能是吧,现在不是了。”
    ...
    这话说出来之后,经纪人终于是开始针对了。
    “...你说是就是?”
    她起身,道:“才投点钱在这指手画脚也就算了,还指点起别的戏了,你知道大公司的厉害吗?他们可是号称...”
    “山海出品,必属精品是不是?”
    韩升直接接下来了她的话。
    “你也知道是吧?”
    经纪人又开始有点气势了,毕竟能攀上这样的公司,安全没什么问题的。
    “...”
    他是真感叹于对面经纪人的无知,只能叹气:“那个,提醒你一下,我就是山海世纪的。”
    “那你也不能影响公司!我们可是都很有意向了。”
    经纪人继续坚持,还突然来了信心:“这可是公司重点项目,别说你了,就是你公司的一线艺人怕是都很难插手进去吧...”
    这话,还算正常。
    毕竟公司的艺人要反过头来影响公司决策,确实很难。
    尤其山海世纪这种,规定确实严格一点的。
    只可惜,她撞上了韩升。
    “有道理。”
    韩升只是轻描淡写道:“只是估计你们谈的也不深吧?不知道这个戏,定的男主就是我。”
    “是你...”徐雯的经纪人脸色有些发白:“那你...”
    然后他忽然又抿了抿嘴,纠正了一下:“不过这样说也不全对。”
    “...”她心里忽然燃起一点希望。
    就见韩升认真地道:“公司筹备这个戏呢,就是因为我要演男主。换句话说,先有的我,再定的戏,最后才定其他的演员。”
    “说白了,这其实就是公司签约的时候,分配给我的资源。”
    “你说,我能不能插手这个戏?”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屋子里,吴京走过来,使劲搂着韩升肩膀,脸上笑容都藏不住了。
    “嘭...”
    大家都很开心,也有人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这次,她是真的得意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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