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贵妃穿着袍服,手中拿着辽东各部众在辽东区域获取的战绩。
    按照大明朝杀鞑虏的奖励机制,一个鞑子的脑袋,起码要值五两银子,可是随着战争形势的变化,如今别说是银子,就连圣人的亲自嘉奖都变得少见。
    皆因,形势异变,鞑子的人头已经不值钱了。
    现在打败鞑子已经引不起朝臣们的关注,只有被鞑子打败才能引起大都督们的注意,朝臣们甚至不可能往心里放,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骄兵必败也是有可能的。
    也就大都府在乎这一点事儿,用文臣的态度来看,大明如今国力昌盛,输个一回两回也无所谓,正好打压打压军方的嚣张气焰。
    不过对于大明的将来来说,这个引起关注的代价有点高,没有一个大明的将领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程贵妃在钟粹宫外等候了一会儿,见各部尚书从里面出来,每位尚书路过程贵妃身边儿时,都不是行见内功贵人的礼,而是恰到其份的同僚之间的礼仪。
    程贵妃在大明,先是明臣,后是贵妃。
    这一点,大明的官员都有一个清晰的认知。程贵妃见面,也皆颔首还礼,唯独到了红娘子的时候,两位掌握着大明权柄的女子,走到角落里聊了一会儿当下大明最潮流的首饰,以及好笑的八卦,表现出一丝女孩子该有的习性。
    程贵妃在宫中很少见到红娘子,只记得这个女中豪杰,曾经在山东时,给圣人制造了不少麻烦,后来还疯癫过。
    最终被圣人降服,成了大明朝的一员。
    这位女中豪杰一旦加入大明,就爆发了极其狂热的工作能力,似乎从她加入大明开始,她就从未歇息过,永远是一副充斥着勃勃生机,为大明贡献者自己的热血。
    听说她为了大明,甚至放弃了武道。
    用圣人的那一脉武道大佬的话说,这世界有几个人,能将武道修炼到他那个境界。可即便是到了他那种,气运加身,金刚不坏般的境界,也耐不住火炮的弹丸。
    想象这个世界,真的世事无常,以红娘子的本事,谁能想到她有朝一日为明臣呢?
    程贵妃整理了一下衣衫,正要进去奏事,身后追过来一个女官。
    “贵妃娘娘,”那女官低声道,“红娘子尚书,请娘娘午间小聚。”
    程贵妃听了,点点头,并没有多做停留。
    奏对过程很简单,以程贵妃与徐梁的关系,根本就是夫妻之间的闲谈,徐梁对于辽东方面的进展很是认同,同时又聊到了海西,如今带走已经自去尊号,以大明为主,但是核心还在,不能掉以轻心。
    记录了海西的事情之后,徐梁又说道:“漠南的民政也要跟上,就算是没有条件筑城,也要打一些寨子,与归化的牧民做生意,让他们习惯大明的存在,依赖我们大明。”
    程贵妃记录了工作内容,夫妻二人又温存了一番,这才退出钟粹宫。
    再整理了几分文件,审阅了各地的文书,到了午饭时间,本来圣人要留她吃饭的,但是因为有约,她给拒绝了。
    红娘子早就打好了饭菜,在等待程贵妃。
    “娘娘是贵人,贵人总是这般姗姗来迟的。”红娘子打趣道。
    “是红娘子来得早吧,谁不知道红娘子是风风火火的人。”程贵妃轻笑着回应,看到红娘子自从放弃武道之后,身材逐渐走样,皮肤也变得松弛,忍不住想,恐怕自己也没有几年好光景了。
    红娘子习惯了直白,开口也没有过多的寒暄,他说道:“是这样的,不管朝臣如何争议,如今女子为官,已经成为一种趋势,不然我大明的人力不足以这里这偌大的江山,礼部和吏部联合上书,有意在各省,建立女子学府,用来培养女学员。即便是女子不为女官,也可以提升我大明的素质。”
    “内阁有过这个说法,女子是一个国家的脊梁,因为孩子们的成长,无论如何都避不开母亲。母亲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
    程贵妃点点头说道:“这是好事啊!不知道红娘子唤我来是为何?”
    红娘子直接说道:“贵妃与皇后娘娘都是女子中的表率,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没有这个时间,我想请贵妃娘娘写本书,传授下作为女官的心得。这都是些做事情的道理,不会涉及宫闱之争的。”
    程贵妃心中忍不住发笑,心道,这红娘子果然直白,这种事情怎么会不涉及宫闱之争,只是现在我与皇后娘娘相处和睦,不屑于去争这些东西,不然这种为天下女子所效仿的东西,岂能轻易出刊?
    不过想到她是为天下女子所谋划,也没有必要为难他,便开口说道:“这事情不难,我总归是有些心得的。”
    “在朝辅佐君王,在家相夫教子,道理其实都是想通的。”红娘子也在一旁附和道。
    程贵妃说道:“此事我来做便是,只是不知道为何朝中的老顽固们,忽然要开这个口子?莫非朝中的年轻士子不够用了?”
    红娘子冷笑道:“如何够用,陛下推广工商业,又拓宽领土,现在的就业环境何其宽广,年轻人可以从军,可以从商,为何非要在官员这一棵树上吊死?而且女官做事情细心,负责,那些案牍上的无趣工作,总比那些男子做的好,他们如何不惦记?但又念叨着男女混在一起读书有伤风化,这才想起了女子学堂的事情。”
    红娘子苦笑道:“随他们怎么想,总之让女子可以读书是好事,户部能拿出钱来吗?”
    “有什么不能的?”红娘子挑了挑眉毛,突然叹了口气,道:“一入宫门深似海,日后我们年纪大了,不堪驱使了,若是没人接班,又该如何是好?为将来计,这女学的银子可是半点都不能少。”
    “地方上会有阻碍么?”程贵妃又问道。
    “这不担心,礼部的女官们都是个烈马一般的性子,教育巡视的事抓得极紧,等闲官员不敢触她霉头。”红娘子笑道。
    程贵妃也笑了:“她们还是我选进来的。没想到如今也可以在朝堂发生了。”
    红娘子毫不意外,道:“你该跟其他女官们多走动些的,女官的架子只靠咱俩撑得太累。”
    程贵妃点了点头。
    虽然红娘子对女学十分上心,四方筹措,不使经费匮乏,但大明的教育已经走上了义务制度的轨道,每多一个学生,国家财政就多一分压力。尤其是北伐战略、开拓大明利亚,都是成本高于收益的赔本买卖,如此难免让今年的财政数字变得有些难看。
    “皇帝,是否先息兵休养一段时间?”方书琦看了元年的财报之后就一直很是忧虑,终于忍不住劝道。
    徐梁以微不可察的幅度摇了摇头。
    方书琦如何不明白徐梁的想法,作为臣子只能去配合,也知道君主自然有君主的考虑,忍不住在心中一声长叹。
    大家都已经非常努力,但时局并非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有的时候为了大局,势必会有所牺牲。
    作为一个现代人,徐梁前世很难理解国家大力维护统一的心态。在他看来,东海南海上的一个岛屿都不能放过,因为关系到石油渔场可燃冰……但那些啥都没有地方留着干嘛?还不如让他们自生自灭去,中国只要自身强大,他们还是会跪求一个中国户口的。
    真正站在了国家层面上,徐梁才自嘲前世的单纯幼稚。
    “现在趁着蒙古人势弱,俄国人尚未崛起,将大明的国境推到一个对我有利的位置,子孙后世都能从中受益。”徐梁简单解释道。
    后世中俄边界长四千三百公里;与哈萨克斯坦边界全长一千七百公里;与塔吉克斯坦边界全长约五百公里;与吉尔吉斯斯坦边界全长一千一百公里;而与蒙古国的国界线最长,足足有四千六百余公里。
    这些长度加起来,就意味着在一万二千二百公里的国境上,随时可能遭到攻击。为了避免邻国关系恶化,国家财政将不得不付出巨大利益,以保证国家安全,避免更大的战争损失。
    徐梁的大北伐,对外宣称是打下北面的广袤土地,将俄国人堵在欧洲。实际上一旦战争机器启动,大明军队驱赶着蒙古人,向西追击瓦剌则是顺理成章的事。
    哈萨克、塔吉克、吉尔吉斯在如今可都是蒙古人的土地,攻取这些地方在法理和情理上的理由都十分充分。
    以乌拉尔山、乌拉尔河为西北部国境,一直延续到喜马拉雅山脉,如此只有五千公里左右的国境线,考虑到地形差异,比徐梁前世的华夏中国要减轻三分之二以上的陆地国防压力。
    如果能够直接推进到里海,与奥斯曼帝国——大明所称的鄂图曼人——接壤,大明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世界帝国,获得更广阔的伊斯兰市场,对欧洲施以直接影响,甚至扭曲世界发展的轨道。
    如此庞大的战略布局,如此丰厚的利益回报,只花二十年时间就能完成的话,大明简直是捡到了宝。
    相比之下,现在连橡胶都没有的南洋,只是个赚些零花钱的小地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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