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浑浊的黑暗之中。
    封子安惊醒的瞬间,便回头抓住了身后的天道。
    然后抽搐一般抓着人家猛晃。
    “是不是搞错了啊老兄!这种东西好特么阴间啊!”
    天道默然了良久,忽又颤巍巍地出声了:“怎……怎么个情况啊?”
    封子安一愣,动作随之顿下。
    然后他再次晃动面前的人影,怒声吼道:“你特么的!还问我?!”
    “嗯哼~”
    下一秒,天道淡然清嗓。
    封子安便觉手上一空,那人影陡然消失了。
    再响起时,那声音已经出现在了身后。
    “奇怪……不应该这么快的啊……”
    语气略显疑惑。
    封子安迅速转身,“几个意思?”
    天道挠了挠五官模糊的脑袋,“每个人的‘考核’内容都不一样,就连我也不知道你的内容是什么。”
    “但是按理来说,不应该像你这么快醒过来。”
    封子安眉头一跳,“所以我通过了?”
    “这不算。”天道轻轻摇头。
    封子安急了,上去就掐住了人家的脖子。
    “这种阴间的东西,居然还要再来一次吗?!”
    天道脖子被掐,倒也不为所动。
    只是悠然耸肩笑了笑,“很明显,考核出了差错,这次不算。”
    “我他妈……”封子安下意识想要喷脏。
    可他还是很快将情绪压制下来。
    随后笑眯眯问道:“那请问一下……还要多少次?”
    “一百次。”天道即答。
    封子安眉头一跳,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于是又追问了一遍。
    天道再次点头,“你没听错,是一百次。”
    封子安甩手就是个嘴巴子抽了过去,“你特么唬谁呢?!”
    然而这一手却挥了个空。
    明明天道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封子安的手却像是穿过了幻影一般,没有任何触感。
    趁他愣神间,天道徐徐解释起来。
    “若为圣者,须经百世轮回。”
    “百世皆守本心,方可成圣者之心,去领人族之路。”
    封子安拧着眉头眯起了眼。
    “天道老哥,求你说两句人话行不行?”
    “人话是吧?”天道那几乎看不见眉头微微一挑。
    “人话就是一百次,一百次啊一百次!”
    “哪怕我把之前两次都算上,你还有九十八次!”
    “你还要经过九十八世轮回!懂不啦?”
    封子安绷不住了,连忙上前抓住了天道的双肩。
    这回倒是抓实了。
    封子安也没心情去管这些,只是哭丧着脸。
    “这都水了好几章了大哥……再水下去就过分了嗷兄弟!”
    就连天道都没听懂这货在说什么。
    祂保持着公事公办的语气,淡淡道:“考核就是考核,没有捷径可走。”
    “你还得经历九十八世的轮回,并一直坚守本心,才能真正通过。”
    封子安眉脚一阵抽搐,冷冷问道:“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升级。”天道言简意赅道:“过了就能让你直升英杰级。”
    封子安脸色又是一苦,“我早晚也能升上去的!干嘛非要受这种折磨?”
    “你问我我问谁?”天道歪头道。
    身为堂堂天道,居然说出这种屁话啊喂?!
    封子安眉头再次抽搐,险些就要破口大骂。
    随后天道摆了摆手,“你也甭跟我说这些,规定就是规定,连我都改不了。”
    “再一个……那个存在选择让你现在开始‘考核’,并不是无的放矢。”
    “只有当危及人族的事情即将发生时,才会对你们穿越者进行‘考核’。”
    “否则当事情发生,你们的力量却不足以解决危机,那就是整个人族的灾难。”
    “这……是你的‘责任’。”
    封子安猛一挥手,“去你大爷的责任!”
    “这么重要的事情偏要让我干,经过我同意了吗?”
    “老子不过是在电脑面前玩游戏而已,就莫名其妙被你们搞到了这里。”
    “这一路上不是打打杀杀,就是打打杀杀!”
    “我以前不过是个臭打游戏的而已,你现在直接把整个人族的生死存亡丢我身上,也太看得起小弟了吧?”
    “懂吗?老子其实只是个臭屌丝而已啊!”
    一顿歇斯底里的咆哮过后,封子安又踉跄退步。
    他缓缓沉身撑着双膝,略显凄然地笑了笑。
    “你知道吗……做那些‘梦’的时候,我是非常开心的。”
    “以前身为屌丝的我,也做过许许多多这种美梦。”
    “但从未像刚才那么真实过……”
    他忽然站起身来,抬手捋过发丝。
    一张脸又哭又笑。
    “那种身临其境的美梦,才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
    “那是被资本压榨的我,唯一的避风港。”
    “妻妾和美,家庭美满,余生无所顾忌……”
    “这么美好的东西,你却要一次次地告诉我,这是假的……”
    “这么残酷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你到底是魔鬼还是天道?”
    天道垂下头来,轻声笑了笑。
    “‘爱’吗?这就是你憧憬……又害怕失去的东西?”
    封子安撇头一笑,“兴许是吧。”
    “我一直觉得,身边的女人都不正常,为什么就碰不到心中的完美女人?”
    “姬清秋是个只知道取悦自己肉体的混蛋,姬清浊是个捧着混蛋的死舔狗。”
    “纪如嫣是个不近人情的铁面人,姬语冰更是变态中的变态。”
    “上官澜对我,却也多是利益纠葛的关系……”
    说着他怅然长叹了一声。
    “可‘情’之一字,就是这么吊诡。”
    “你总是憧憬着它,幻想着它有多么多么的美好。”
    “可到头来,其实这些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所累积。”
    “像‘梦’一样的美好生活,终究只是梦。”
    “真正的情感,总是悄无声息地来……”
    “当你意识到它的时候,它其实早就已经存在了。”
    说完这些,现场陷入久久的沉默。
    然后天道再次歪头,“说点人话行不行?”
    封子安横了祂一眼,摆摆手道:“总之,这种太过‘美好’的生活,却要让我认清它是假的,这的确是对我来说最好的考验。”
    天道这才轻笑点头。
    “这才第二次轮回,你就能悟到这一层,已经是所有考核者里面最拔尖的存在了。”
    说着祂再次举起手来,作势准备打响指。
    “既然如此,我相信你已经准备好了吧?”
    封子安咧起嘴角点了点头,“当……”
    啪!
    话未说完,脆响已起。
    封子安便当场软倒下去,脑袋磕在黑暗中。
    嘣嘣作响……
    天道放下手来,轻笑道:“还想在我面前装逼,也不看看我是谁……”
    话音刚落,封子安身边出现了两道倩影。
    姬妃雪跪坐在封子安身边,细心地将他翻了个身,又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
    维吉尔则抱着双手站在一边,垂眉良久。
    随后她转头看向天道,“真要九十八次?”
    天道和煦笑答:“我不会在这种地方撒谎。”
    维吉尔面露了然,“也就是说,在其他地方你已经撒了谎?”
    “不错的套路。”天道轻轻点头,却又话锋一转,“可我既不会承认,也不会否认。”
    “我讨厌你。”维吉尔直言不讳,“在你面前,我们无所遁形。”
    天道耸了耸肩,“讨厌不是憎恨。”
    “就像你执着于母亲没有去救你,却也不会恨她一样。”
    维吉尔眉头一沉。
    但又很快化解开来。
    “玩弄人心这种事情,会让你感到愉悦吗?”
    “不不不……”天道笑着摇了摇头,“人心叵测,玩火者也必将引火自焚。”
    “如果可以,我也不愿知晓他人的心声。”
    “但就像这小子被迫要背负人族的‘责任’一样,我也不能达到绝对的‘自由’。”
    维吉尔接道:“因为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诚然。”天道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忽在这时,封子安再次睁开了双眼。
    在场众人齐齐一愣。
    这一次……好像比上次还快了!
    封子安左右看了眼维吉尔和姬妃雪,渐渐回过神来。
    他猛然坐直身子,朝天道喝骂起来:“怎么还是这么阴间的剧情啊?能不能整点阳间活儿?”
    “我再说一次!”天道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具体考核内容,我也改不了!”
    “考核内容都是量身定制的,剧情再怎么阴间,也得问你自己!”
    封子安皱了皱眉,下意识想回怼两句。
    却发现自己一下子词穷了!
    “子安……”姬妃雪忽而柔柔出声:“这次的轮回,又是什么样子的?”
    封子安赶忙摆手,“不不不……这不能说。”
    聪敏的姬妃雪很快就判断出,这个内容与她有关。
    于是笑眯眯宽解道:“终究只是梦,是虚假的,就算与我有关,你说出来也无妨。”
    然而封子安还是固执的不肯张嘴。
    维吉尔见状,便叹道:“你不是能看到他的记忆吗?自己看不就行了……”
    姬妃雪双眼一亮。
    封子安却惊慌出声:“别!不行!”
    然而已经晚了……
    他上一世轮回的经过,已经被姬妃雪飞快地过了一遍。
    旋即她脸色腾就红了起来。
    封子安也赶忙遮脸,低着头呜呼哀哉。
    这一世,他和姬妃雪过了漫长的一生。
    为什么漫长?
    因为整整二十余年,几乎每天晚上都不睡觉……
    万千次风雨之情,几乎一股脑窜入了姬妃雪的脑海。
    就连期间点点滴滴的感受,都原原本本地归还给了姬妃雪。
    她酡红着俏脸,故作镇定地笑了笑。
    “子安……你……你怎么能做这种梦……”
    “这有什么?”维吉尔轻笑道:“又不是没经历过。”
    “这会儿只不过是多了……我数数啊,一万三千四百五十一次而已。”
    天道听完这话都惊了,“好家伙!而已?!”
    旋即又冲着封子安喝道:“正常男人一生也才6000次左右而已啊!你特么到底还是不是人了?”
    封子安燥得不行,下意识还口:“我能力强不行吗?”
    天道便沉默了。
    似乎是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封子安也摆了摆手。
    “不……不说这个了,赶紧排下一场。”
    天道没有犹豫,摆手又是一记响指。
    封子安便软倒在了姬妃雪怀中。
    咔~
    这一瞬,天道那边传来一声轻响。
    似乎是咬牙切齿的动静?
    维吉尔又笑眯眯望了过去。
    “经过这一阵子的观察,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天道飞速道:“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没错,曾经我也是个人,而不是什么‘天道’。”
    “我没有像穿越者这样的福利,后宫群芳、儿孙满堂。”
    “和前世的封子安差不多,我是个彻彻底底的屌丝。”
    说着竟有泣音响起,“就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
    两女默默对视,倏而齐齐笑了。
    天道的语气又无缝切换回了沉稳。
    “我开玩笑的,瞧你们两个那幸灾乐祸的鸟样。”
    维吉尔却一直在吃吃笑着。
    “也许你的确会撒谎,但掩盖自己的情绪这一点,你做得还不够完美。”
    “我们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你刚才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
    天道便沉默下来。
    良久良久,才道出轻轻一字:“淦……”
    这话说完,封子安又醒了过来。
    于是天道惊了。
    “有没有搞错?怎么又这么快?”
    封子安懵懵起身,挠了挠头。
    “这一次好像好点儿了,没那么阴间,但是够恶心人的。”
    “姬清秋绿了我,姬清浊把我打成了残疾。”
    “我气不过找人报复,被纪如嫣给抓去坐了牢。”
    “然后被典狱长上官澜天天蹂躏,隔三差五玩一些监狱play……”
    话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旋即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好像还是很阴间呐!”
    啪!
    脆响再起,封子安又昏了过去。
    便听天道咬牙切齿道:“屁话真多啊你……”
    维吉尔则捏着下巴微笑起来。
    “照这个节奏,子安很快就能通过考核。”
    “你想多了。”天道干巴巴出声:“百世轮回是分难度的,每十次一个难度。”
    “这才微微微初级难度而已,你不要把他想得太厉害。”
    维吉尔转头朝他笑了笑。
    “要不要赌点什么?”
    天道淡淡道:“收起你的小心思,不用想着从我这里套出任何信息。”
    “你对封子安的信任,也太过盲目了,没有人能……”
    话音未落,封子安又醒了过来。
    “卧槽?”天道惊而爆出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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