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索片刻,把两个室外的大石头用水冲了冲后擦干,用来压住两端被角,避免她半夜掀被子。
    毕竟他可不是大哥。
    渺渺还小的时候,是大哥和她睡一间房,她半夜有点掀被子的动静,大哥便会立刻惊醒,给她把被子重新盖好后又一秒入睡,这特技被二哥称之为哺乳期的男妈妈。
    在睡得跟猪一样的妹妹旁边坐了一会,宋流星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接通电话:“喂,大哥,今晚真不回来了,渺渺偷喝了我的酒,直接睡死过去了。”
    “她在你旁边?”
    “嗯。”
    宋·老父亲·无道苦口婆心地提醒道:“她睡着了,你别在她旁边接电话说话,会吵到她。”
    “没关系的,你是不知道她睡得有多熟,”
    宋流星直接打开手机视频,蹲到妹妹旁边,给大哥看。
    先展示在摄像头前的,是渺渺熟睡的红乎乎小脸,未等宋无道心里泛起暖意,就看见他二弟单手捏起渺渺的小圆脸,把她的脸颊当面团样压得嘴唇微嘟,而即使被这般摆弄,喝高了的渺渺仍然没有被吵醒的迹像,双眼紧闭:“你看,这都不醒。”
    别说,白嫩软糯的脸颊跟年糕一样,着实好玩。
    比臭男人可爱多了。
    宋无道皱眉:“你别玩她的脸,让她好好睡觉。”
    “好的好的。”
    就在宋流星打算关掉摄像头继续玩的时候,大哥又眼尖看到了妹妹被子旁边的两块异物,便问他那是什么,在听完宋流星说明情况后,他说不出话了:“她半夜掀被子你就给她盖一下呗。”
    “大哥你不懂,人类之所以是万物之灵就是因为懂得使用器具来帮助自己达成目的。”
    宋无道瞪着那两块石头,实在很难接受这番说辞。
    宋流星唇畔掀了笑:“你就是把渺渺想得太脆弱,太娇气了,其实小孩皮实得很。”
    大哥没接话,过一会后才低声道:
    “人命本来就是很脆弱的。”
    这家日式温泉的套房能拥有私人温泉,宋流星开着阳台的木门,微凉的夜风淌进来,吹动了风铃,勾起零碎的清脆声响。大哥的声线沉沉,如同一块石头,坠进他心里。
    爹妈走得早,对大哥来说影响是最大的。
    当时宋流星还在叛逆期,满心满肺的逆反心理,想和全世界对着干,脑门刻着一个大写的不服,会为屁大点事歇斯底里,感觉人生无望,为自身平庸烦躁,一个人待着会疯,和别人也处不来,专心致志地烦。
    毕竟父母把儿女保护得很好,宋流星叛逆得很有安全感。
    而那场死亡则把他从安全壳子里提溜出来,暴露在狂风大雨里,被现实劈成了傻子。
    是大哥二话不说承担起父母的角色,让他们继续安心上学,以后该干吗干吗,想爹妈了难受了跟他哭。宋流星那会挺不懂事,跟他闹过好几回,给大哥添了很多麻烦。
    没人问过他伤不伤心,痛不痛,迷不迷茫。
    意外来得太突然,造成的伤害也是不可逆的,在大哥的庇护下,他们仨的成长勉强归到了正轨,而大哥则在某个时刻,往宋流星也触摸不到的方向快速坠去
    他们就像在一个跷跷板上,想维持平衡,总得有一端坠向深渊。
    “我知道,”
    宋流星从漫长的回忆中蓦地回过神来,他接着说:“但是大哥你用太高的要求来限制自己,会过得很辛苦。”
    “我有在控制自己了。”
    大哥说道。
    宋流星提起:“今天我带渺渺去滑雪,她一个小时念叨了三次要是你也在就好了,要是你腿没伤就可以一起玩了。”
    “……”
    眼睫在宋无道脸颊落下浅浅的影。
    强大又不可一世的宋尊者,此刻迷茫得像一只受过重伤,即使早已愈合也对伤处心有戚戚然的恶兽,他说:“我总怕她受伤害,但到头来,真正能让她难过的,好像也是我。”
    不在乎的人受伤,顶多心生恻隐。
    大哥碰掉一点油皮,渺渺就难受得要命。
    如果爹妈没出事,也许宋家兄妹的纽带就不会那么紧密无间。
    宋流星问:“你干嘛了?”
    “我手臂上受了点伤,想让她心疼心疼我,就在她面前扒拉了一下伤口,”大哥顿了一下:“然后她就哭了。”
    “你神经病啊,在她面前搞这么狠,她胆子小玻璃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宋流星骂他,骂完了给他指条明路:“以后少干这种事,你想她关心你,你就多找她玩儿,她哪次不是把我们放第一位?直接点,别拐弯抹角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大哥被训得没法反驳,乖乖听训。
    风铃声骤起又骤落,宋流星说完后自己都笑了:“难得能看到你俩吵架,也算稀奇。”
    大哥对弟弟妹妹,那是无条件的容忍宠溺。
    只要不学坏走歪路,即使是过分要求他也会尽量满足。
    家里最常吵架的是他和妹妹,看她气成小河豚就觉得特别好玩。
    三弟跟他吵不起来,他即使吃饱没事干故意挑事,三弟也只有一副任人宰割的摆烂模样——嘲讽他玩得菜,他能来一句“嘻嘻我是废物”,你能拿他怎么办?没办法的。
    “明早我把小妹带回去,你做点好吃的哄哄她吧。”
    “好。”
    “先睡了啊。”
    “嗯,你也注意别着凉了。”
    挂掉电话后,宋流星就心安理得的到一屏风之隔的床躺下玩手机,回复不同大佬的微信,直至困倦睡去——他经常如此,在聊得兴头上的时候头一歪睡过去,独留对方对着微信猜度得辗转而侧,彻夜难以成眠。
    渺渺睡得早,半夜醒转过来。
    当酒劲儿退去后,人迷迷糊糊的,喉咙干得一呼吸就如遭刀割。二哥给她盖的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酒精作用下人的体温比平常高,捂数小时捂得她头凉身热,难受死了。
    宋无道的担忧不无道理,二弟确实不会照顾人。
    恋爱约会还好,一到过夜就啥也不会。
    被闷得大汗淋漓的渺渺半睁眼,张嘴想喝水,发现喉咙难受后又闭上了嘴巴。
    算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刚这么想,却发现被子像是被神秘力量压制住,掀不起来。
    ……怎么回事!
    石头压的位置在渺渺的视野盲区,在她的角度中,就是本应轻盈的被子抬不起来,将她压得死死的,脑袋又因为残余的酒精变得迷迷糊糊的,想不出有效的解决办法,急得快哭了。
    渺渺联想到中午和二哥看的恐怖片。
    她尝试叫二哥,却因为喉咙太哑只发得出微弱的呼唤。
    下一刻,二哥回应了她。
    以打雷般的呼噜声。
    ……耽美文的主角怎么可以打呼噜!
    主受失格,剥夺攻权!
    宋流星睡前也喝了点小酒,今夜睡得比平常沉实,便打起了呼噜。
    在这无措的一刻,渺渺想起大哥派了一只妖怪来保护她,而那只妖怪应该是听得懂人话的。
    她闭上眼睛,小小声的说:“我好想把被子掀开哦,怎么掀不动呢?”
    阳台外的月光将床的影子拉得很长。
    影子里,一双双金黄色的倒竖兽瞳亮了起来。
    小金听到了公主殿下的诉求,也感受到公主现在很难受,可是主人叫它如非必要不可以暴露自己的存在……
    “我睡着啦。”公主声气微弱地宣布。
    !
    睡着了,那就没问题啦。
    渺渺怕露馅,一直紧闭着眼睛。
    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异动,没一会,压在身上的被子就被神秘力量掀了开来,凉快的夜风吹到身上,笼罩在被窝里的闷热被吹散后,她长吁一口气,故意非常明显地露出了快要醒来的动静后,才再次睁开眼睛。
    周围没有其他活物。
    渺渺坐直身,终于看清了魇住自己的真相
    一左一右,两块大石头。
    渺渺起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尝试冷静。
    温水湿润了喉咙,她冷静不了。
    下一刻,渺渺就哒哒哒哒的跑到屏风后,以大鹏展翅之姿飞扑到二哥的床上,结结实实地给他来了个泰山压顶:“呀达!欧啦欧啦欧啦!!”
    一波高速连招,把宋流星锤醒了。
    “有病没病,扰人清梦……”
    宋流星半睁开眼,本来要生气的,看见是妹妹后,突发奇想:“我们去吃夜宵吧。”
    “啊?”
    渺渺偏了偏脑袋,头顶彷佛要冒出疑惑的问号。
    总之,45分钟后,二人就穿戴整齐地出现在山下的小吃街上剥起了小龙虾,吃饱喝足后才一块儿回去温泉旅馆继续睡觉。
    翌日早上十点左右,宋流星将她送回沧湖新城的家后,就直接出门赶通告去了。
    渺渺在玄关攥紧裙角,有点踌躇。
    她气在头上的时候凶天凶地,这会消气了又觉得自己过分——这件事的对错本来就不好掰扯,大哥受伤了想跟她求安慰,没爱惜自己身体是错,可归根究底是砍伤他的人不好,她凶巴巴的说不理大哥,也让他伤心了。
    彷佛两只小动物打闹,咬得对方一嘴毛。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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