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月签饼,秋喜拉着曲瓶儿,带着三个小丫头一起,去摆好的供桌旁拜了月,又摘了菊花来,给阿奶、阿娘和舅母插戴,热热闹闹到月上中天,各人才尽兴散了。
    顺路先送周老太太回荣煕堂,江寒和宋玥两人才往正院回去。
    从荣煕堂出来,迎面一阵夜风沁凉,江寒侧身看向宋玥,见穿着夹衣的小妇人微微缩了缩肩膀,他伸胳膊将人揽进自己怀里,微微侧了身体挡住侧后边吹过来的夜风,低声道:“往后,秋风渐渐凉了,早晚出来记得披上斗篷。”
    宋玥答应一声,话题却转开了:“瓶儿那丫头到年都十六了,这一年里,阿奶替她张罗了好几户人家,都没能成……恁认识的人多一些,斟酌着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毕竟是原书的女主,尽管一直表现的还算安分,但同样太过冷淡,在江家养了五六年,宋玥却根本感觉不到她的半点儿亲近,所以,对曲瓶儿的事情,她也只是做该做的,能不沾手的就不沾手。
    江寒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下来。
    夫妻两人回到正房,宋玥张罗着让人送热水来洗漱了,先后回到卧房。
    宋玥穿了一套半旧的莲青色缭绫窄袖袄子、撒裤,发髻拆了,送送编成两条辫子,一条垂在胸前,一条落在背后,她意态慵懒地坐在榻几旁,就着烛光看着给宋正行一家人准备的行李单子。
    宋正行和冯氏商量了,今日宴席上,冯氏对宋玥打了招呼,就说乡里已经安稳,他们惦记着家里,准备告辞回去了。
    宋玥虽说对宋正行这个大哥没什么感情,但相处这一个多月,也处出一些感情来。特别是对四个孩子,宋玥是真心喜欢地紧,秋喜和安哥宁哥儿与孩子们也处的非常亲近了,若是知道舅舅一家即将告辞回乡,只怕三个孩子也都会特别不舍。
    不管怎样,自己没有强留人在自家长住的道理。
    宋玥看着让青桃和林氏青杏斟酌列出来的单子,又提笔添了几样,诸如制粉和粉皮粉条的加工技术,还有宋正行从庄子上带回来的玉米和红薯马铃薯,另外还加上一包干辣椒。
    买了那些田,再有这些良种,宋正行用心经管着,一家人的日子就不会再艰难,就能够好好供应俨哥儿和谨哥儿进学读书,衡娘和卉娘也不用再跟着冯氏做家务做针线。
    赶上风调雨顺的年景,只要一年,冯家也能买上两个婆子丫头帮衬着,到时候,不但娘几个的日子就会轻松舒坦许多,衡娘和卉娘也可以请个先生读书识字。
    冯氏与宋玥坐一处的,除了说想要归家,还说了她和孩子们都归宋家,只让谨哥儿姓冯,将来继承冯家的香火。对于这件事,宋玥不是多在意,却也乐见其成。
    宋玥打发人去买田置地是分作两处的,宋家村和冯家堡两边都买了些,这是替宋家将来打算,也体现她这个姑姑对两个侄子一视同仁,并不因为其中一个姓冯而薄待了去。
    江寒用布巾子擦着脸颊的水从耳房里出来,看到宋玥还坐在榻上看东西,就走过来挨着她坐下,很自然地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笑道:“恁这做姑姑的也太抠了些,怎么不给点儿好东西?瞧瞧都是什么,几筐红薯几筐马铃薯几串干辣椒……多给几张银票子,什么买不到啊!”
    宋玥晃晃肩膀,将某人往旁边撞了撞,横他一眼道:“就你说的这些,还就是拿银子也买不到的。”
    玉米和红薯这几种作物,自从寻到‘种子’,先是在庄子上试验种植,后来,宋玥就不断地通过本本兑换优良品种,经过几年的调整优选,可以说是当下最优良的品种,抗病虫害、产量高、品质好,比外头流通的那些品种好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所以,宋玥说这句话时,自信满满的。
    江寒被小妇人扛了一膀子,很配合地趔趄一下,很快又涎着脸凑了过来,黏黏糊糊地伸手搂着媳妇儿,低声道:“俺觉得恁还是漏了一样儿。”
    宋玥挑眉看他,等着他往下说。
    江寒又往跟前凑了凑,几乎贴在媳妇儿的耳朵上去,小小声道:“几个孩子都要读书,他们回去想读书可没有这么便宜。”
    宋玥往后斜着身子,看着他勾唇笑了,毫不吝啬地夸奖:“嗯,将军英明。”
    随着声音,那么斜乜过来的一眼,眼波流转间,潋滟绝艳,媚惑无边,江寒只觉得如遭雷击,整个人当场就酥了。
    夜色无限。
    第二天早上,临近辰时,宋玥才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咬着牙让青玉给自己套衣裳,一边暗暗在心里把某一只禽兽骂了个千百遍。
    即便如此,昨晚临睡着之前,宋玥也听到江寒给她提议,西北情况还是比较萧条,与其一家人都会去,不如让冯氏带着孩子们再住些日子,只让宋正行带几个人回去,整理屋舍,整理田地。
    虽说青平留了人在那边雇人整地播种,但新买到手的田地,必定会有需要修整的,比如修水渠,比如追加肥料……一样一样的都不能耽误,才能最大程度保证明年小麦的丰收。
    有了这一茬冬小麦,明年麦收就是一波收成,届时,冯氏即便再带孩子们回去,也会宽裕从容些。
    宋玥当时累极了,大脑都不转了,今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是骂某人手黑心狠,第二件事就是想起这个建议……倒是中肯。
    虽然说,不能拦着人回家,但这种明摆着吃苦受罪的时候,没必要让孩子们去遭罪。特别是谨哥儿和卉娘两个,一个三岁一个才八个月,拖着逃难一趟,两个孩子都好端端的,没生病已经是万幸了,再蒸腾一回,而且明摆着到家没什么这里的好条件,郎中药材也不凑手,万一病了……
    宋玥不敢往下想了,果断地做了决定,去给宋正行和冯氏商议,让冯氏带着孩子们留下来,至少,要等宋正行回去收拾妥当了,把房子修好、地种下去,忙过这一阵子去,冯氏带着孩子们再回去,也就从容稳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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