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睡得不是很安稳,总觉得有人在敲门,隐约间似乎还听到了有人叫她。
    她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环顾四周却没有人。
    周围安静得过分,连虫鸣叫声都没有,实在有些奇怪。
    “师父……”
    门外又传来了声音,微弱得听不见。
    拈花连忙起身,随手披上一件外衫,才打开门,寻袂就摔了进来,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寻袂身上的弟子服已经被血染红了,胸口的血还在不停地流着,他伸手向她,“师父……”
    “你……你怎么了?”拈花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她连忙俯身,伸手去捂他身上的伤口,可血根本止不住,温热的血从她的指缝间流出,瞬间染红了她的手。
    她一时越发着急,伸手施法,可怎么也止不了血。
    “……师父,没用了……”寻袂费力开口,连说话都快没力气了,“不要在我身上浪费灵力了,虽然我也……不想死……”
    拈花本是着急,听到他这话,一时红了眼眶,“不怕,师父想办法救你。”
    寻袂听到这话,眼里含泪,“我死之后,希望师父……能送我回原来的师门,我需得给往日的师父们一个交代……”
    拈花抱着他想去找炼药师,“你不会死的,你都不属于这个话本,不可能会死,是谁,谁杀了你!”
    寻袂又吐了一口血,已经连睁开眼睛都是强撑了,“师父……你能唤……我的表字吗?”
    “你说,你叫什么……”
    “我唤记年,年年岁岁记今朝……咳咳……”寻袂咳得越发厉害,嘴里的血冒得越发多。
    “记年。”拈花想起他曾经意气风发的样子,第一次拜上师门的样子,和成为她弟子之后满脸欣喜的样子。
    他不像别的弟子,总是进退得宜,谦让鸳鸳,照顾恒谦,明明是最小的,却从来不闹脾气,像是把自己当成一个透明人,不敢多言不敢得罪人。
    她给他的关注委实太少,连他的表字都不知晓,也不知晓他往日有什么喜好。
    她伸手去接他嘴里的血,可心口的血也没有停过,一时间不是该接那里?
    她一时眼眶酸涩,“记年,为师记住了。”
    寻袂笑了起来,慢慢伸手似要触碰她的脸,又似想要说什么,可终究是没有说出来,只轻轻说了一句,“师父,我愿意的。”
    “什么?”拈花没听懂,凑耳过去。
    寻袂却没有办法再开口,他慢慢闭上了眼,手也没了力气,无声垂落在地。
    拈花眼睫轻轻眨了一下,心随着他的手落下,微微一闷,难掩愧疚。
    下一刻,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是说上门女婿罢?
    她一时心中愧疚难言,她就不该收他为弟子,他本是不出现在话本里,也不会死于非命的人,可如今却死了。
    哪怕是话本里的人,也难免让她难过。
    拈花看着他,忽而一丝白色的烟雾,从他身上缓缓透出,像是才出干净。
    拈花看着烟雾微微一顿,那抹白色烟雾往前而去,绕了不远处的人一圈,像是卖乖,下一刻慢慢出了窗户,飘向天际。
    那人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也不知看了多久,许久才冷冷淡淡点评了一句,“真是师徒情深……”
    她瞬间浑身紧绷,脚像是灌了铅一样重。
    柳澈深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皙白的面容还沾了血,衬得眉眼越发惊艳,像是堕仙一般。
    他手里的柳叶剑还在滴血,滴滴落在地板上。
    柳澈深走在她面前,缓缓蹲下身,明知故问,“他死了吗?”
    拈花听到这话,周身都开始发冷,牙关都有些抖起来。
    寻袂这种没有在话本里出现的人,都会死于非命,那她呢,岂不是一样!
    她明明知道现下应该跑,可她就是站不起来。
    “师父,为什么不回答?”
    拈花身子都在发颤,强压着恐惧开口,企图唤醒他的良知,“你为什么杀他,你少时不是还说,凡有所长,皆为百姓,我看过,是你年幼时写的。”
    柳澈深听到这话,眼尾瞬间泛红,伸手抓过她的肩膀,“不是你教的吗!你应该满意才对!”
    拈花肩膀的疼传来,一时疼得红了眼眶,不知是悔恨自己养了蛊,还是因为难过柳澈深彻底变了一个人。
    她低着头不去看他,柳澈深却强行拽住她的下巴,被迫抬起她的头。
    拈花对上他的视线,视线已经一片模糊。
    柳澈深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很轻的开口,“魔修都是这样,我是魔主,自然更甚,这只是一个弟子而已,你那些徒弟我会一个一个地杀,哭多伤身,师父还是省着点用为好。”
    外头突然有脚步声传来,似乎在找人。
    下一刻,那人开口,“师父!”
    是恒谦的声音!
    拈花面色瞬间苍白,下意识看向柳澈深。
    他果然看向了外面,眼里神情莫辨。
    外头的声音越发靠近,“师父,你在哪里,徒儿来寻你了!”
    柳澈深拿过手里的剑,就起身往外去。
    拈花吓得不轻,当即扑上去拦他,“不要!”
    却只抓到了衣摆,柳澈深没有停下。
    外头的声音近在咫尺,只要出了这扇门,恒谦必死无疑。
    拈花心中大慌,当即扑上去,抱住他的腿,“不要杀他,我都答应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柳澈深停下了脚步,低头看来,“师父,这是你自己说的。”
    “对,我心甘情愿!”拈花抱着他的腿极紧,用力点头。
    “师父!”楼梯口的声音越发近,人明显到了这层。
    拈花看着他手里的柳叶剑,呼吸都不敢放重。
    “师父,你在吗!”
    脚步声靠近,拈花的心高高悬起。
    柳澈深拿剑甩上了门。
    恒谦听到甩门声,以为自己吵到了人,一时也没再唤,见这里没人应声,又往楼下跑去。
    拈花心瞬间放下,一时精疲力尽松开了手,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柳澈深看过来,眼里淡得没有情绪,“师父最好说到做到。”
    拈花一阵呼吸不上来,看着他衣摆上溅到的血,一时无声。
    柳澈深回头看了一眼寻袂,收剑回鞘,开门出去,离开了她的视线。
    屋里安静无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拈花呆坐了许久,转头看向闭着眼安详睡去的寻袂,缓缓闭上眼,满心复杂。
    她终究还是该为自己打算,她不要死在这个虚无的世界里……
    ‘叮!’
    系统:‘恭喜宿主接受最终任务,诛杀柳澈深,任务完成之后,你将返回原来世界,祝你好运。’
    第78章
    拈花起身出去,才下楼就碰上了在楼下急得团团转的恒谦,一道同行的还有莯怀。
    恒谦明明打听到师父的踪迹,到了这处却又没有,一时慌得六神无主,才抬眼就看见了上面的拈花。
    恒谦有一瞬间的恍惚,擦了擦眼睛发现真的是她,连忙上来,扑跪在她面前,红了眼睛,“师父,徒儿总算找到你了,还好你真的没事!”
    莯怀急忙上来,“尊者,我来迟了,收到信的时候,你已经被人带走了,我便只能告诉子谦。”
    恒谦听到这话,眼含热泪,“师父,你为何不和我们说,如果不是子怀拿着你的信找来,我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你了。”他说着才看见她手上的血,连忙上前查看,“师父,你哪里受伤了?”
    拈花颇有些精疲力尽,本就还没有退烧,脑袋都有些昏沉,“去准备一副棺材,送寻袂回玉岭仙门。”
    恒谦闻言震住,抬眼看来,眼里一片茫然,“师父,你是说子袂他……”
    拈花叹息一声,没有再开口说话。
    寻袂这个没有在话本里出现过的人物,终究还是消失于话本之外。
    她若是不做点努力,只怕更会如此。
    …
    恒谦全权接手了寻袂的身后事,棺木很快备好,今日便送寻袂回玉岭仙门。
    拈花发了一身汗,身子好了许多,才出了门,便看见柳澈深站在寻袂的棺材旁,看着棺木,眼中神情莫辨。
    不远处的恒谦看着他,欲言又止,柳澈深却是视而不见。
    拈花见他们二人站在一起,瞬间冒了一身虚汗,盯着柳澈深,生怕他又动手。
    柳澈深似有所觉,往她这边看来。
    恒谦顺着他看来,见了她连忙往这边跑近,“师父,师兄他来了……”
    他话间一顿,其实想问的是,寻袂到底是怎么死的?
    师父闭口不谈,伤口上有剑的痕迹,像是柳叶剑,他不敢确定,也不敢开口问。
    拈花看着柳澈深,如临大敌,咬了咬牙,往他那边走去。
    柳澈深却没有再看她一眼,而是看着眼前的棺木,许久才开口说了一句话,“师父,要送他回去吗?”
    拈花斟酌了些许,“自然不能将他放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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