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买下临雁鸣湖这座庄园后,宁缺就已经观察过了所有宅院的地形,心中早已有了如何去刻符的想法,再加上他手中有着惊神阵阵眼杵,刻画符阵如水到渠成一般。
    三日后,长安城风雪骤停,宁缺坐在被积雪覆盖的雁鸣湖前,认真地擦拭着手中朴刀,他已经收到消息,夏侯在五日前从唐国北陲重镇土阳城动身,以对方行军的脚程,明日清早就能来到长安城,也就是在说,决斗的时间就在明日。
    叶启抱着狐狸,在桑桑的带领下,穿过庄园,来到雁鸣湖前。
    宁缺发现有人到来,见是十二师兄,忙去行礼。
    叶启点头示意,看向桑桑,桑桑会意离开,雁鸣湖前只剩下了师兄弟二人。
    宁缺将朴刀收好,将自己的椅子让给叶启,说道:“师兄请坐。”
    叶启坦然坐在椅子上,问道:“明日的把握有多大?”
    宁缺如实说道:“三成。”
    叶启问道:“没了那柄木剑,你可还曾观想我那剑意?”
    观想那柄木剑多年,宁缺识海中早已有剑,因为后来那些关于十二师兄所做的事情,就是他符道已入正途,学会了小师叔的浩然剑,每日也都会空出一个时辰来观想曾经那柄木剑的剑意。
    宁缺说道:“没有松懈。”
    叶启指着湖前一处空地,说道:“我没有见过你战斗,你出一剑,让我看看。”
    宁缺听着照做,拔出朴刀,在湖前空地上斩出一刀,没用天地元气,湖前积雪却骤然分出一条雪壑,他同样没有见过叶启出剑,但在观想那柄木剑多年,他一直觉得,十二师兄的剑应该就是用来斩的。
    叶启说道:“不错,你胜夏侯的几率三成太少,有些危险,现在可学我一剑,能够到五成。”
    宁缺默然,立在那里不知如何言语。
    叶启起身,微笑说道:“不用这样,好生看着。”
    说罢,他将腰间剑十二拔出,对着湖畔斩出一剑,整座雁鸣湖间的天地元气却随着他那一剑如风般流动,卷起了湖面积雪,破开了湖上雪雾。
    雪籽乱飞,染白了湖畔二人的发丝。
    宁缺骇然地看着被分开而久久不能聚合的雪雾,十二师兄的那一剑,没有用天地元气,剑出后,同样没有附着元气,只是普通的一剑,却造成了这般异象,如果师兄全力出剑,会不会将天穹都斩开?
    “记住了吗?”
    宁缺醒神,回想起师兄刚刚的出剑,如实说道:“记住了。”
    “那便好,一会儿自己练练,关于明日的事情,事外的因素你无需考虑,有我们这些师兄看着,尽管专心去战。”
    ……
    ……
    长安城的清晨并不安静,早起的鸟儿要去找虫子来填饱肚子,百姓们要早起偷偷往大街两侧的排水渠中倒马桶,官员们要上朝,商贩们要开张营生,与宵禁之后的城里相比,简直就像是两个地方。
    一队十人组成的重甲骑兵顺着城南官道奔来,当先一名骑兵手持一杆血色大旗,在烈马奔腾途中,迎着狂风簌簌作响,宛如一片涌动的血色海洋。
    骑兵走在朱雀城门之下,没有按照唐国军令外来军队须得卸甲才能入城,而那些守在城楼之上的士兵也并未阻拦,因为那面旗来自土阳城,骑兵中有着一个中年将军,叫做夏侯。
    ……
    雁鸣湖畔的庄园中,宁缺检查了一遍匣子中的十三支铁箭,发现没有差错,他看着桑桑,说道:“桑桑,我想听歌。”
    桑桑正在磨刀,即使那些刀是出自后山的六师兄、四师兄之手,就是放在池中十年刀锋也会锋利,但她还是固执地要磨,以前少爷砍柴前的刀都是她来磨的,而夏侯是一块很硬很硬的柴,刀再锋利一些没有什么坏处。
    刀恰好在此时磨好,听着少爷想要听歌,桑桑抬起黝黑的小脸唱道:
    “我来自山川啊,要取你的命;
    我来自河畔啊,要取你的命;
    我来自草原啊,要取你的命;
    我来自燕境无人的小村庄啊,要取你的命;
    我来自长安城无人居住的将军府啊,要取你的命……”(注)
    ……
    书院后山,坡上的片片山院前,叶启拿好铁剑,端着阵盘离开居所,来到了二师兄居住的院前,李慢慢与君陌已经在那里汇合。
    李慢慢想要说些什么,被君陌抢先说道:“去往雁鸣湖只能从两个地方经过,长桥与明楼,今日军部来人会走长桥,明楼是雁鸣湖一坊鼓楼,佛道二宗来人大概会走那里。”
    叶启说道:“军方的人一直不喜书院,我怕他们会说些过激的话,然后不忍动剑将他们都杀了,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就守长桥吧,明楼我来守。”
    “那我去雁鸣湖看着。”余帘的声音从三人身后传来,在她身后,正跟着梳着麻花辫的唐小棠。
    三人这才想起,与夏侯有恩怨的不止是小师弟,如果不是三师姐(妹)念在夏侯为大唐建立的战功,仅凭着当年夏侯叛出魔宗,又烹杀前代魔宗圣女,夏侯大概早就死了。
    ……
    明楼之上,叶启独立巨大钟鼓外侧楼前,因为雁鸣湖将要发生的决斗,十字交错的明楼外街百姓,早已被军部的人清空,街面空荡寂静。
    日上三杆,一位手持长枪身穿明铠的中年缓步走在雁鸣湖坊前的长街,来到楼下,他看到楼上有人,弯腰行礼说道:“夏侯见过十二先生。”
    叶启俯视夏侯,说道:“且去。”
    夏侯很清楚那个人有多么恐怖,并没有被俯视生出怒意,他不卑不吭,抬头看向叶启说道:“十二先生似乎并不担忧?”
    叶启淡然说道:“你也并不担忧。”
    夏侯说道:“如果书院不出手,夏某为何担忧?”
    叶启说道:“如果你害怕在与小师弟的决斗中书院会插手,那我可以给你保证,书院不会干扰决斗。”
    “敢问十二先生,决斗之后,书院是否会依照决斗之后的规矩来办?”
    “前提是,你能够活下来。”
    夏侯悲愤一笑,过了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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