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褚禄山说鱼幼薇剑舞才是一绝,非舞不可赏腰,徐凤年提起几分兴趣,撑着下巴示意道,“那就有劳鱼姑娘了。”
    鱼幼薇不着痕迹的瞟了眼众人,轻飘飘的说道,“我这剑舞有两种,不知世子想看哪一种啊?”
    “两种?”姜泥第一次跟来青楼这种地方,对一切都很好奇,闻言不禁露出疑惑的神色。
    鱼幼薇抚着怀里的白猫,正打算开口,却见计划之外的另一个陌生公子停下摆弄盆栽的动作,歪头向懵懂无知的小姑娘解释道,“就是一种正规的,一种不正规的。”
    姜泥眨了眨眼,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剑舞还有不正规的吗?
    南宫仆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瞥了周寂一眼,明白了他的话中话。
    褚禄山也不禁多看了周寂一眼,不知道自家世子从哪结识的朋友,这解释有点意思,是个妙人。
    徐凤年忍不住笑了出来,上下打量着鱼幼薇,托腮道,“不正规的舞,是什么样?”
    “正规的舞呢~就是跳了,给俗人瞧的。”鱼幼薇低头挑逗一下怀里的猫,顺着周寂的解释说了下去,“至于不正规的舞嘛~世子若能和我移步后院,鱼幼薇这支舞便只跳给世子一人。”
    周寂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并没有直接点破她的意图,就在旁边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人表演。
    徐凤年城外遇到的刺杀疑点重重,此番出行就是为了钓出幕后黑手的下一步落子,如今听到鱼幼薇想要他单独前往后院,心念一动,露出几分意动的神色,看向周寂道,“老周,要不...一起看看不正规的?”
    好家伙,人生有三铁,我既没有和你同过窗,也没有和你扛过枪,所以你就想拉着我一起一起女票女昌?
    即便周寂知道徐凤年已经对鱼幼薇产生了戒备,拉上自己只是因为担心遇刺,所以找个看起来很好说话、又没有携带武器的高手,在不激起对方警觉的前提下,保护自身安全。
    但他还是直接拒绝了徐凤年,义正言辞的表态道。
    “我老婆在呢,不合适。”
    厢房顿时陷入了沉默。
    鱼幼薇听到周寂拒绝,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徐凤年、褚禄山、姜泥同一时间,相同动作,齐刷刷的转头看向南宫仆射。
    徐凤年竖起大拇指,露出震惊的表情,叹服道,“厉害啊!认识几天就拿下了?!”
    噌~!
    一道凌冽的寒光从桌案中间划过,徐凤年缩了缩脑袋,伸起一半的大拇指一点点缩了回去,弱弱的眼神仍旧瞟向周寂,郑重的微微颔首,以示鼓励。
    南宫仆射缓缓收刀,刀身与刀鞘触碰发出的长鸣使得气氛愈发沉重。
    冰冷的视线扫过徐凤年落在周寂身上,褚禄山悄无声息的上前一步,挡在南宫仆射和徐凤年之间,满脸堆笑眼神却是比南宫仆射还要冰冷。
    鱼幼薇被这道刀光吓了一跳,怀里的白猫落地不知逃向了哪里,却又在惊吓之余更加坚定信念:徐凤年身边有如此高手保护,如果错过今天,以后再难有机会接近刺杀!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周寂在刀光落下的前一刻就端起了桌上的花盆,迎着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解释,“我和南宫姑娘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
    “那你说的老婆?”
    徐凤年环视四周,在场除了鱼幼薇之外,也就南宫仆射、姜泥两个女的,既然不是南宫仆射......
    “也不是我啊!”
    没等徐凤年看向自己,姜泥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瞬间炸毛。
    下意识的跑到徐凤年身边,急声道:“我昨天才见到他,之前根本不认识!”
    “......”徐凤年拍了拍姜泥的手背,啼笑皆非道,“没人怀疑你,你这么着急解释干嘛?”
    徐凤年说着,把视线落在周寂手里的花盆上面,伸手指了指,抬头道:“你老婆?”
    周寂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看着摇曳轻摆宛如嘲笑的藤条嫩叶,流露出温润宠溺的笑容,“喏,司藤,给你介绍过的。”
    ‘世子在哪交到的朋友?该不会是个變態吧?’
    褚禄山脸上的肥肉轻微抽搐,原本护在徐凤年和南宫仆射之间的位置悄悄挪了几步,换在了周寂和徐凤年之间。
    徐凤年欲言又止,抿紧嘴唇,略显僵硬的表情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笑着点了点头,眼里仍旧写满了鼓励,但这一次的鼓励明显变质,隐隐带出几分怜悯的意味。
    斟酌了许久,徐凤年方才试探道:“那我是不是要先给嫂子打声招呼?”
    “不用了,她不喜欢这种虚头巴脑的客套。”周寂摆了摆手,笑道,“倒是昨天吓到了姜泥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啊?原来我昨天看到的女鬼...”姜泥瞪大眼睛,掩嘴惊呼,话说一半才反应过来,目光落在无风自动的藤蔓上,得知真相的第一反应不是释然,反而觉得更加惊悚诡异了。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既然老周要在这儿陪嫂子,那我就一个人去后院吧。”徐凤年在说到‘一个人’的时候不经意瞥了眼南宫仆射,南宫仆射收到徐凤年的示意,微微阖目,踱步走到了窗前。
    “禄球儿,找人再弄一桌酒菜。”
    “哎~!禄球儿明白,世子慢走。”褚禄山眼中冰冷化解,憨傻赔笑,将徐凤年送出屋外。
    掌柜招呼几个伙计进来更换了桌案酒菜,厢房里面再次变得安静起来。
    “徐凤年都走了,你们还站着干嘛啊?姜泥姑娘、南宫姑娘,你们也过来呀~”周寂重新落座,将花盆放在桌上,招手道,“别怕啊,她又不吃人。”
    姜泥眼皮一跳,坐到一半的连忙站起身来,本想换到南宫仆射的旁边,仿佛只有挨着她站,才有一定的安全感。
    可在她起身时候,不经意间看向桌上的花盆。
    只见原本舒展的藤条枝叶蜷缩一团,突然弹出一条数尺长的藤丝,啪~的一下嘣在周寂眉心,发出清脆声响然后落了下去,恢复原本的纤弱模样。
    “我很明显是在开玩笑,你怎么又又又生气了?”周寂捂着额头,有些无奈的看向司藤。
    不知为何,明明知道司藤喜欢端着架子,周寂偏偏喜欢时常逗她生气,看着她绷不住在外保持的自信高傲,展露只属于自己的真实性情。
    嫩芽微微仰首,两根藤条交叉一起,宛如抱肘而立的姿势,昂首看向周寂,虽然无法说话,但姜泥和南宫仆射都仿佛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丫就是故意的。’
    经过这一闹腾,姜泥心里的害怕跟着淡化不少,气氛缓和之后,南宫仆射也被周寂请来了桌边吃饭。
    说起来,从早上去巢湖旁边钓鱼到晚上来青楼,除了姜泥在路上吃了半篮水果,其他几人可以说滴水未进。
    徐凤年的安危关乎着自己能否进听潮亭观书,南宫仆射虽然入座,但一直在关注内院的动静,只要稍有不妥,便会起身查看究竟。
    席间,褚禄山主动搭话,想要探听周寂和南宫仆射的虚实。
    周寂之前有从老黄那里听到过关于朝堂之事,但由于老黄一直在徐凤年面前隐藏武功,所以对江湖上事讳莫如深,根本不愿提及。
    南宫仆射高冷孤傲,平时连周寂和徐凤年都怎么搭理,又怎会理睬褚禄山的套话?
    周寂这会儿反倒和他聊得兴起,得知此间武道共分九品,一品当中,又分四重。
    金刚境,指玄境,天象境,陆地神仙。
    这些东西普通人根本无从知晓,就算是褚禄山也是仰仗手握重兵,身居北椋高位,方才得知一品之上的秘闻。
    听完褚禄山的介绍,周寂微微颔首,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武道层次应当和黄易笔下的《破碎虚空》《翻云覆雨》这些高武世界差不多。
    打开天门约等破碎虚空。
    只不过这个世界还没有出现过传鹰这样的人物,可以踏破蒙军千军万马,一人一马,破碎虚空。
    相较之下,东海武帝城的王仙芝算是比较可能接近这个层次的了,如果有一个和他实力相当的强者,互为对手,彼此激励,靠棋逢对手的磨练,在较量中升华。
    也许可以达到浪翻云与庞斑那般,合力打开天门,飞升成仙。
    当然,以周寂千年的修为,即便不用唤出诛仙、绝仙,只凭自己也能打开大门,甚至直接砸开.....
    但他所最求的仙道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仙人,而是上古洪荒的修行之道。
    以金仙为入道之基,在诛仙剑阵遗址、那片被圣人大战击碎的洪荒大地,证得仙道。
    沉吟片刻,周寂转头看向打算起身的南宫仆射,好奇道,“你现在几品?”
    南宫仆射起身的动作一滞,目光平静道,“二品上。”
    “哦~那褚将军也应该是二品了吧?”以这两人为基准,周寂点了点头,确认了老黄境界已经超过一品,像是从指玄跌落金刚。
    至于巢湖水底下的那位,应该就是金刚境了。
    听潮亭下面还有一位,但由于深埋地下,周寂无法探清虚实,但从那道意境深远的剑意来看,实力远超老黄。
    褚禄山本想摸清周寂的底细,反倒被他一眼看穿,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
    南宫仆射剑眉微皱,冷若寒星的目光扫过褚禄山,一言不发的看向周寂。
    内院酒盅落地,传来一声脆响,安静数息过后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最开始,节奏从容缓慢,随后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焦急,恨不得把房子都点了,朝所有人的耳朵大声呼喊。
    徐凤年这会儿衣衫不整,头发也有些散乱。
    并不是因为某些不可明说的香艳,而是心急如焚的躲闪,生怕再慢一点,就会死于剑下。
    还好经过三年游历,即便他从没有学过武功,体质却也已经强过大部分人。
    气喘吁吁的扶着床头,和床尾的鱼幼薇解释一切,所有的权谋和分析在面临真刀真枪的刺杀时,已经没有太多用处。
    眼看鱼幼薇跃上床榻,朝他直冲而来,一道熟悉的寒光从两人之间掠过,剑身应声折断,扎进床榻,南宫仆射收刀而立,站在徐凤年身前。
    “你可算来了!再晚一点别说听潮亭了,恐怕连陵州城你都出不去了。”徐凤年喘着粗气站定,抹了把额头冒出的汗珠,又有一阵脚步声传来,姜泥一脸震惊的看着碎了一地的花瓶瓷器,绕到徐凤年身边,下意识的问道,“你没事吧?”
    “瞧不出,你还挺关心我的嘛?”徐凤年抓起姜泥的袖摆提到自己额间擦汗,姜泥赶忙甩开衣袖,一脸嫌弃的退后两步,气呼呼的说道:“你干什么!这是我出门刚换的衣服!”
    “你没看到我都逃出汗了吗?”徐凤年做出理所应当的表情,指了指额头的汗珠,示意道。
    “那也不能拿我的衣服擦呀?”姜泥一边嘟囔着脏死了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张干净精致的手帕递给徐凤年,“喏,用这个。”
    感受着手帕上面残留的淡淡余温,似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幽香在四周萦绕。
    还没等徐凤年回味多久,只听周寂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几分惊讶道,“这里怎么了?是遇刺还是拆家?”
    徐凤年嘴角一抽,瞧见周寂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没好气道,“摔杯子听不到,摔花瓶没人理,你们要是再不来,我差点烧房子了。”
    周寂凌空一指点住了想要用断剑自刎的鱼幼薇,端着花盆从满地碎瓷间走过,“直到现在你还不打算学武吗?”
    徐凤年眯起眼睛,神色幽幽的看向周寂,“白狐脸这么晚过来,是你搞的鬼?”
    周寂没有回答徐凤年的问题,转移话题道,“如果实在不想学武,只学轻功怎么样?这样遇到什么危险,转身就跑,打不过别人没关系,别被人追上就行。”
    晚风从大开的窗户吹入,汗水浸湿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泛起丝丝凉意。
    徐凤年看着满地狼藉的碎瓷片,想到刚刚自己从自信无比的道破对方身份,再到摔杯为号,满屋乱跑。
    原本坚定的想法不禁有些动摇。
    ‘只学轻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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