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黄昏。
    家人们都各自返回了。
    大娘与张珂指挥着玛蒂尔几人准备饭菜,来了兴趣的艾丽在旁帮忙。
    客厅里的人,则关切着沈薇薇今天复查的情况,顺带问了一句张大少的病情,基本无碍。
    这时,瑞提亚与林奇才一起下车,有说有笑的样子。
    林雅婷端着杯红酒, 无奈道:“我爸这是焕发事业的第二春了。”
    李钦奇怪的看她一眼:“这么早就喝酒?……老林想忙活就让他忙着呗,你俩的事业又不冲突,他根本不管你好吧?”
    林雅婷一口干掉杯中的酒,翻了个白眼:“我成天这么忙,回来当然要放松了,我爸都不管我, 你还管?你是我的谁啊!”
    话到此处, 她脸颊绯红,拧身便走了。
    李钦心脏狂跳一阵, 趁着瑞提亚和林奇回来前,立马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作态,平复了心境。
    饭菜上桌,盖德鲁通知了苏。
    不多时,就见五个人从牧场方向一起走了过来,苏、道格、杰罗姆,以及今天的主角诺拉与帕特丽夏。
    小姑娘穿着小洋裙,脸上还化了淡妆,完全一副天使下凡的模样。
    李钦心里觉得好笑。
    得嘞,儿童敬老院又添新人啦。
    等他们从正门进来,见到乌泱泱的一群人,诺拉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隆重。
    苏小声道:“糟糕,刚才忘了给你说老板家里的情况了,不过,你暂时也不用分得太清楚,时间长了就好了。”
    诺拉微微点头, 不自觉紧张起来。
    李钦笑着介绍,大爹大娘、林奇夫妇,然后是林雅婷和林雅菲,秦筱和秦老爷子。
    张沈两家,还有史密斯一家。
    最后的盖德鲁和玛蒂尔等人不上桌,中午来时诺拉已经见过了。
    乔乔跟着小主人似的,陪同着帕特丽夏坐在一起——
    “帕特丽夏,你也上二年级吗?”
    “是呢,你也是吗?”
    “我问你话的时候,你不要插嘴,我是长辈。”
    “为什么你是长辈?你明明跟我一样大呀。”
    “我哥哥是你妈妈的朋友,我叫你妈妈姐姐,所以你要叫你妈妈的妹妹什么?”
    “阿姨?”
    “嗯,你学的很快,比唐昊和警长的那个蠢儿子聪明多了。”
    李钦早就瞪了乔乔好半天了,再也忍无可忍:“李乔乔,你要不吃饭就下桌!”
    一桌人为止一静。
    然后……
    “哎呀,乔乔还是孩子嘛。”
    “你吼什么吼?”
    “乔乔不是陪帕特丽夏说话呢吗?多好啊!”
    “李钦, 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孩子了?”
    李钦:???
    瑞提亚、林雅婷忍俊不禁,后者还不忘对诺拉说一句:“放松点,诺拉, 家里的气氛很愉快的,以后你就慢慢知道了。”
    诺拉看着这个漂亮的东方女子,略微出神,又在她与林雅菲身上目光游移片刻:“林,你和你妹妹,我该怎么区分?”
    “你可以叫我林,叫她丽贝卡,那是她的英文名。”
    一顿饭吃得有说有笑。
    可诺拉其实根本放松不下来,哪怕饭后乔乔和小茉莉就带着帕特丽夏去马棚看她们的小矮马了,已经是非常融洽的样子。
    然而见识过老板的真实一面后,她总觉得那笑容只是一张伪装的面具。
    不过等喝了几杯酒后,她终于还是逐渐平复下来。
    特别是一想到今后的薪资待遇,嘴角不自觉的翘起一丝弧度,与身边的苏聊着空客h145的飞机操作台细节。
    她有段时间没有驾驶了,不过想要重新上手,只需要很短一段时间的熟悉。
    毕竟是特殊部队的飞行员出身。
    九点半左右。
    苏与诺拉拜别了李家,带着道格和帕特丽夏回到牧场别墅。
    房子很大,四人居住都还显得冷清,偏偏是苦了杰罗姆,将他们送到门外后,只能滚回员工宿舍,闻一群臭老爷们的臭脚丫子。
    诺拉不好意思道:“抱歉,打扰到你和杰罗姆了。”
    “没有,等你试用期过了,老板肯定会给你安排住处的。”苏说道。
    诺拉听后有些没反应过来,她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性格:“合同我没注意看……试用期是多久?”
    原本以为这就踏实了,如果再来个试用期,她有点想哭。
    然而,苏的表情更让她吓住了。
    只见苏意味深长起来,脸色也变得肃重:“其实,也不算试用期,而是一个入职仪式,具体……”
    没等她说完。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传来,两个女人立即转过头,看向了门外。
    牧场别墅有两道门,里面一道木门,外面是纱窗门,夏季的俄勒冈就算不开空调也很凉爽,这样的设计能够防止蚊虫。
    此时,纱窗门外站着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但绝不会有人愿意因此而忽视这个老头。
    苏的脸色又一次出现了变化。
    “史密斯先生?”
    史密斯招牌式的丑陋笑容展露了出来:“抱歉,打扰你们了,不过能借用一点时间吗?我要与金斯利女士聊聊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苏其实早就猜到了这件事会发生,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诺拉同样在此刻觉察到不对,略显忐忑的看了一眼苏。
    苏深吸一口气道:“史密斯先生是我的上司,也是老板最信任的人,诺拉,你去跟史密斯先生聊聊吧。”
    说到这里,她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家里和帕特丽夏有我在照顾。”
    诺拉不是白痴,听到那最后一句话后,心里一个咯噔。
    即便很不情愿,她还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史密斯当即转身,拉开车门,坐在了驾驶座上。
    诺拉迟疑片刻,跟着上车。
    车子发动了,离开老鼠山。
    “我们去哪儿?”
    史密斯目光看着前方道路,淡淡道:“先自我介绍吧,方才在饭桌上我们没能有太多交流,而我这个人不太喜欢社交。”
    “我是史密斯,之前是老鼠山的安全顾问,现在是农牧区警局的警长,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农牧区警局都在为我们的老板服务。”
    诺拉对此并不意外,她已经见识过老板的恐怖能力。
    “老板的事业庞大,有人说,尤金是他的王国;所以难免遇到一些心怀叵测的人,这时候就需要有人帮他处理这些事情。”
    “当然,大多时候,老板爱好和平。”
    苏如果在车上,一定会一脸黑人问号。
    是啊,老板可太爱核平了,一言不合就炸飞机,炸得还是自己家的飞机。
    “关于这个职位的福利待遇,你应该已经得知了一部分。”
    诺拉抓住了重点:“一部分?”
    史密斯点头:“对,一部分,另外还有一些不成文的潜在福利。以我为例,你今天见到我的儿媳艾丽,患有癌症,现在每个月都会在老板的私人医院治疗,是免费的。”
    “我的年纪大了,而艾丽不知还能撑多久,如果有一天我们都不在了,老板会负责照顾我的孙女小茉莉。”
    “而苏,她对道格斯特寄予厚望,那是个希望成为篮球巨星的孩子,所以老板为他单独聘请了私人教练,并交纳高昂的贵族学校学费。”
    “仅是一个私人教练,一年的开销就超过15万刀。”
    诺拉倒抽凉气……
    如果只谈史密斯的例子,她还不觉得怎么样,毕竟承诺这种事很难讲。
    可聘请私人教练,却是真金白银的砸钱。
    年薪15万,如果这笔钱算在苏的薪水上,她一年的所得将超过五十万刀,这是什么概念?
    工作三两年,就能财富自由的退休了,再也不用为生活发愁,甚至可以周游世界。
    “那么,问题来了。”史密斯瞥了一眼身旁的女人,“你呢?你有什么梦想?又或者,你想为你的女儿做些什么。”
    “还是说,我也可以让人在监狱里照顾你的丈夫。”
    提到丈夫,诺拉深恶痛绝:“哦,不!我不会把机会用在一个与我们母女不相关的人身上。”
    史密斯又笑了:“所以,你接受力很强,已经接受了现在的现实?”
    诺拉愣住了,尽管她现在还不知道到底要发生什么,但她隐约知道,她已经没得选择了。
    “现实是什么?”
    “老板需要你的忠诚。”
    “忠诚?所以,我要证明自己?”
    “对,用行动!”史密斯冲着副驾驶的杂物箱努了努嘴:“里面是一份资料,以及你的新身份。”
    “你有黑水公司的履历,曾经的技能肯定没有放下,我对你很有信心。”
    诺拉打开杂物箱,取出了文件袋。
    里面果然有一份伪造的身份证明,另外的资料,则是关于一个叫‘布莱恩’的年轻人。
    诺拉的双手不自觉的颤抖:“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心里很清楚,袋子里还有一张机票,一个联系方式,到了地方你要采购装备,可以打那个电话,放心,会很安全。”
    “你,你们这是在犯罪。”诺拉声音开始颤抖。
    史密斯却没再说话,专心开车。
    而在一声呼喝后,诺拉竟然也平静下来,保持沉默。
    车子最终停在了尤金机场。
    史密斯看着脸色铁青的女人,笑道:“现在你要说想退出,我可以送你回去,你和你的女儿现在就可以离开。”
    诺拉的双手攥紧了文件袋,胸腹间憋着的那口气,终于释放:“呼……”
    “我女儿见不到我,会很担心的。”
    “老板在带孩子这方面,很有心得,乔乔、小茉莉也会陪着帕特丽夏,明天就去办入学,到了学校,帕特丽夏会暂时忘记你。”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取决与你的办事能力。”
    诺拉默默点了点头:“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哦,对了。”史密斯拿出一沓现金,递给了她,“这是经费,足够你搞定这件事了,去吧,孩子。”
    诺拉接过了钱,将文件袋的机票和身份证明揣进兜里,而那份资料,她深深扫过一眼后,就丢在了车里,转而下车,步伐坚定的走进了机场。
    史密斯看着那留在座位上的资料,都忍不住出神,只等那背影没入了机场大厅,他才呢喃自语:“这就背下来了?而且适应能力可比当初的苏要强太多了。”
    他开始有些喜欢这个女人了。
    而在机场内。
    诺拉已经镇定下来,按部就班的安检、登机,坐在经济舱的尾端,闭目养神。
    拒绝后带着女儿离开?
    然后继续居无定所?
    哪怕现在她手上有学校退的一万多学费,也不足以为帕特丽夏提供稳定的生活,更别提是优渥了。
    最后的下场她很难想象。
    所以,她理智的作出了最优选,为了女儿,留下来。
    因为苏是一个很好的参考例子,她现在的生活令人羡慕。
    ……
    尤金,绿草坪社区。
    史密斯将警车停在了家门口。
    艾丽与小茉莉今晚要住在老鼠山,所以家里面还是一片漆黑。
    他锁了车门后,并未没有进家门,而是慢悠悠得像是饭后消食散步,走在社区的小路上。
    不多时迎面遭遇几个夜跑的邻居,大家还停下来寒暄交谈几句。
    一切都平常,符合一个六十岁老年人的日常。
    来到一家别墅门前。
    史密斯走上门廊,敲响了门。
    门内隐隐传来说笑的声音,似乎是温馨的一家人正在吃着晚饭。
    “是谁?”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打开了门。
    就在他见到史密斯的瞬间,吓得笑容尽散,更是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说不出一句话。
    饭厅里传来问询:“尼尔曼?你还好吗?是有客人来了吗?”
    尼尔曼如梦初醒,连忙喊道:“没什么,是律所的事情,我要出门一趟,你们先吃。”
    说完,他就走了出来,关闭了房门。
    拉着面前的小老头,快步离开家。
    只在走出庭院,尼尔曼就哭诉乞求起来:“史密斯先生,拜托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史密斯冷笑:“我给过了,但你没珍惜,我的人已经去料理你没完成的事,为了避免麻烦,你不该继续待在尤金。”
    尼尔曼正是保罗的私人律师。
    保罗身死当天,他就接到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他被他送走的布莱恩,一张是他的全家福照片。
    他早已作出了决定,可谁知道,事情办砸了。
    而如今,他很清楚的知道,史密斯这句‘不该继续待在尤金’,可不是让他离开这个国家。
    大概,是离开这个世界的意思。
    噗通。
    他在夜幕的阴影中跪下:“放过我好吗?求求您,我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我还有家人、孩子,他们需要我。”
    “我可以出国,举家离开米国,永远不再回来。”
    史密斯不说话。
    许久后,尼尔曼终于放弃了,失魂落魄的起身:“那,那能放过我的妻子和孩子吗?这是我唯一的奢望!”
    史密斯忍俊不禁:“你给自己找了条活路!你要感谢你的妻子和孩子!”
    “明天你要去金羊毛投资公司报道。”
    “另外告诉你的妻子,等尤金度假村开业后,她将在那里得到一份职位。”
    “尼尔曼,不要让我失望第二次,第二次我不会再来见你,你懂了吗?”
    说罢,史密斯径直离开。
    一个愿意牺牲自己,成全家人孩子的人,至少在史密斯这里,通过了考验。
    杀人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他与李一样,都热爱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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