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19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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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反复复,是烙在眼中,银辉皓月一抹惊鸿。

    从落入池水中,那混浊刺鼻的池水便如扎入每一个毛孔一瞬间足以夺去所有的意识。她如同在混沌中做着一个又一个怪诞的梦,在其中颠簸漂浮不由自主。一幕一幕生生死死如走马灯般飞快而混乱,最后留下的只有那一道银霜踏月的身影。

    但那时,他喊的是“小昭”。

    之前他从没有喊过她的名字,一次也没有。而莲九笙从一开始认识的就是阿枭,他喊的却是小昭。

    他是谁,他为什么认识苏小昭……她情愿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对的,她什么也不该知道,不想知道。她情愿他只是江湖中一个高高在上只闻其名的人,相逢不识。

    所以就这样让一切了结在这里,只愿他活着离开,让莲九笙从一开始就没有来过万花谷。这里只有她,无论生死……

    ——她活着。

    意识到这个事实时被池水浸透的混沌恶寒都已经退散,她的视线聚焦在房屋的梁顶,自己躺在一张宽敞的木床榻上,衣衫都已换过身上也没有曾经落入池水的痕迹,只带着淡淡的药草香。连她的短刃佩剑和随身物品也整齐放在床头——

    她的短刃!

    那应该是在莲九笙手上的!

    她正要起来却些微恶心,整个人的感觉都好似变得迟钝,有人走进了房间都没有发觉。

    “——先别急着起来,池水里是沉积多年的毒,虽然解毒及时,还是会有些不舒服的。”

    那声音,华贵悠扬,温和着,却透着妖异。

    苏小昭惊讶抬头,见一袭紫衫流光,卓惊弦微笑走近,如他们任何一次的相见,好似她和他出现在这里都没有任何的不对——

    “来,把药喝了,余毒未清对身体很不好。”

    卓惊弦坐下来,温得刚好的汤药被递到面前,苏小昭正想伸手去接却发现碗已递到了嘴边,她微微一顿,去接碗的手还在碗边,卓惊弦却没有放手的意思。

    他依然和蔼微笑,却让人感到一丝寒意慢慢爬上脊梁。

    过去他对她也是这般和蔼,笑容可亲的模样,在不明真相前让她对那份亲切感到迷惑——但与现在是不同的。分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在他华美的容颜妖异的呼吸间她本能的感到了一丝危险。

    但她的本能也让她镇定下来,虚捧着药碗就着他的手淡淡喝完。

    “我不知道……原来九爷可以回万花的吗?那似乎倒是我多事了。”

    卓惊弦笑笑放下碗,“你也知道万花弟子只怕不会待见我这种背弃了万花的人,不过这里只有我师兄独居,不会有其他万花弟子来。倒是你,怎么会误闯进来的?”

    好像在他三言两语间一切的疑团也只是寻常误会,只是他们自己误闯了进来,可是——万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地方,他又为什么会来?有些东西似乎已经摆在眼前,被看不见的线串起来——跟天一教有关的,不是万花,而是卓九爷?

    只是还差了什么,似乎缺失了一块最重要的东西,关于叛离万花的卓惊弦,关于引浩气盟和恶人谷去黑龙沼的方瑾夜……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真相也许会与那个孩子有关联……

    才想着,卓惊弦却正说到:“你是来打听那个孩子的下落?”

    像被戳中了心思一般她的心脏一缩,才意识到他说的与她想的虽是同一桩却不是一回事。

    “嗯……我只是想看看有什么线索……”

    其实连她自己都知道这个借口并不怎么样,找孩子,不去丢孩子的地方找线索,却来万花刨问底么?但这既然是卓惊弦有意给她的借口,她便也只是顺着。一面乖驯着,一面估量卓惊弦看透了多少。

    “就不必再找了。那孩子若活着,想必也活的好好的,没必要凭空多出个陌生的爹爹。若死了,只是早早脱离苦海,早入轮回托生个好人家罢了。何必还去追个究竟?”

    苏小昭抬头瞧着他,没错她一直就不解,为什么他可以对她这个仅仅是让他想起女儿的人都这么温柔,对失踪的女儿却本不关心?他不是找不到,是本没有去找过——

    “我找她不是为了她,而是为父母心。”

    卓惊弦垂眸片刻,笑意淡而未褪,再抬眸时说得依然云淡风轻,“有你就够了。”

    苏小昭心里莫名一跳,那种荒诞和不安越发扩散,一句“我不是你女儿”却生生压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和我一起来的人,莲九笙在哪里?”

    “——你该休息了。那些蛊毒对身体伤害太大,不养好会留病。”他淡然起身无视了她的问题,苏小昭追上两步,“九爷!他在哪里?”

    卓惊弦在门外回头,脸上依然在笑,却分明拒人千里,不让她再问下去。

    笑靥温凉,却如蛇缠脚。

    她一步也迈不动,只能看着他离去,仿佛有什么预感中了,转身拿起榻上的短刃便要从窗户翻出去,然而才一探身身上仅有的一件单衣便在风中凌乱,左右腾空下有深渊,这栋房子竟倚峭壁而建,一番打量却无下落之处。

    一些预感渐渐清晰起来,她似乎可以模糊的辨认出卓惊弦的笑容究竟有什么地方和过去不同。他过去的温和亲切恰如分寸的保持着距离,现在却仿佛没有任何顾忌,甚至有些让人无法拒绝的强势。

    既是说,这里没有他需要顾忌的人和事,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莲九笙怎么样了?!

    ——※——※——※——

    ——倒是个能惹麻烦的姑娘。

    卓惊弦走下长长的石梯,看来苏小昭已经开始调查他了。他算不得意外,毕竟她是花楼的人,若是怕,他也不会把玉匣子给她。

    在这么多年之后,她会给他掀起什么改变吗,还是一切继续沉寂下去?

    他现在,倒不是十分关心。

    他华美的紫衫踏进毫不相称的牢房中,嘴角重牵起一道弧度,对锁链紧锁的人道:“幸会,这应该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吧,只是想不到银霜踏月的邪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算是,难得一见吧。”

    莲九笙也只是冷冷勾了下唇角,重重锁链也锁不住他一身傲骨。

    “莲某才是想不到卓九爷原来才是此间的主人,若早知也不会如此唐突。不过,九爷这似乎也不是待客之道吧。”

    “呵呵呵……我们也不必客套了,邪侠应该知道我既然敢站在你面前,就没打算放你出去。倒是略可惜了,你这样一个奇人。”

    “——苏小昭在哪里?”

    “她就不用你关心了,就算她做了些什么不该做的,你认为没有我的默许她能走到这一步么?无论作为苏小昭还是暗夜之枭她都无可挑剔,只除了你这个败笔。所以她会好好的,但你就不必在她面前出现了。”

    “——她会好好的?只要不是——在你的照顾之下。”

    卓惊弦依然静静笑着,华美妖异得如一片让人惊叹的紫,但他没有否认。

    莲九笙眼底的黑微微沉了些许,“我听说九爷拿小昭当自己的女儿看待,那倒真是个□的长辈。可惜小昭不是你的女儿,也不需要你来负责。既然这么想负责,何不去把自己的女儿找回来?”

    卓惊弦只笑笑,苏小昭不也问过他一样的问题么,但在她面前,他却没有说:“那孩子,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卓惊弦,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他却没有应,“比起小昭,你似乎更应该担心你自己。自己都身陷囹圄,还有心思管外面的人么?”

    “外面?难道她没有被锁起来就算是自由的么?卓惊弦,倘若你也算是为小昭好,应当知道她不是可以被圈养起来的人,她只是没有脾气,下了决定却本不会在乎自己的命——”

    卓惊弦沉默片刻,“你是在提醒我小昭宁可死也不会愿意被关住?这倒是,若她不是那么果断的姑娘也不会自己落下毒池。”——他也在提醒莲九笙,他自己对小昭来说何尝也不是个威胁?她会为了让他走就自己落下毒池,他有什么立场来提醒他?

    “我这个人不喜欢强人所难,不如我们就做个交换——当然,只要你肯。”

    “请。”

    卓惊弦走进几步,笑容越发透着诡魅,“我本来很想尊重你的**,就算到你死都不会去看你的脸,替你保留那个秘密。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只要你肯,我就给小昭一个机会,她能靠自己逃出去,我绝不强留。代价是,你自己摘下面具。”

    他说完一抬手,莲九笙左臂上的锁链便脱落,他好整以暇的等他的决定——“你们既然已经看到了些不该看的东西,当然也要让我知道一些不能为外人知秘密。你要替小昭来承担么?这对你来说,倒是有些赔本的买卖。”

    莲九笙不必多问,卓惊弦既然会开出条件就不会违背,而他更相信苏小昭,只要有机会她就能出去。他不会亏本,若要亏本,从他踏进万花谷那一刻已经亏了。是他跨过了彼此间该遵守的那条界限,就该有面对一切的觉悟。

    他没有多言,无论将来消失在江湖的是莲九笙,还是另一个自己,都是自己的因果。

    而他现在要的是苏小昭的自由。

    被解放的手依然沉重无力,他缓缓伸手,摘去了脸上的银狐面具。

    “——竟然是你。”

    看着那张因蛊毒而显得苍白的脸,卓惊弦微微沉默,连空气中的杀意也略略凝滞,“看来别人的秘密果然不能随便窥探——你说,现在我该杀你么?”

    “你当真这么在意小昭?因为她而放过一个该杀的人?”

    卓惊弦未答,莲九笙追问道:“既然你都不在意自己女儿的生死,又为何对小昭处处在意?”

    他垂目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已放缓下来,温温悠然,“第一次见小昭的时候,她身上的安宁顺和就让人觉得平静和怀念,本来有些事不想起来更好,但走到我这般,已很难有什么可以怀念的了。——所以,算是补偿吧。我不需要那个孩子的存在,只是需要有个地方来寄托些愧疚,做一些补偿罢了。”

    她像不像那个孩子,本无关紧要。因为他本不记得那个孩子的模样,更不曾见过她长大后的样子不是么。

    “虽然,她花楼枭的身份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他虽这样说着,笑意却不减,莲九笙敏锐的察觉到那眼底微妙的变动,“既然小昭不是你心中那个理想的乖女儿该放弃这个念头。”可是他没有,即使知道苏小昭本不是他见到的那个简单干净的女子他还是一如既往,那才是最令人担心的——

    卓惊弦反问,“换作你,可以把视线从花楼枭身上移开吗?”

    她的努力,拼命,眼底从不动摇的光。在那双凉淡的眼中,从没有妥协和放弃。

    ——比起什么所谓的女儿,她更像另一个人。

    他唇边笑意愈浓,却是莲九笙心里不好的预感。

    气氛一松,卓惊弦恢复了寻常优雅从容的笑容:“不知不觉就跟你说了这许多,也许是上了年纪,偶尔也会想找个人唠叨。不过我身边已经没什么适合说话的人了。希望你不要介意听我这个上年纪的人说这些闲话才好。”

    是闲话,却也是真话。莲九笙知道卓惊弦会连心里话都说出来,是因为对他,他毫无避讳。他们彼此手上都有不能为外人知的把柄,自知分寸。而比较起来,只怕卓惊弦本也不在意蛊毒的事被传出去。

    今时今日,卓惊弦还怕什么?

    他已经找不到什么可以怕,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在乎了。在这世上,他要做的事情也只剩下了一件,而这一件急不得,只能等——就在漫漫的等待中,他看到了苏小昭。

    “其实我倒是很欣赏你这个人,而且杀了你对小昭来说未必是件好事。所以,我不杀你。”

    “你是怕在这里杀了我,小昭知道真相会恨你?”

    他却笑,“你认为我怕她恨我?我本不会在意,我只怕你死了她会难过,从此忘不掉你。唯有你活着,你们才会渐渐没有交集,直到淡忘。小昭这般女子,留在七秀只是埋没了她。”

    “难道被你困在这里就不算埋没?”

    “我困了她的人也只是一时,将来若能留在我身边,无论她想要什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唾手可得,却不同你,困住她的心,却什么都不能给。”笑语悠然却直戳人心,他成功的看到自己戳中莲九笙一直努力不去碰触的伤处。华美妖异的容颜绽出一抹满意的微笑——

    “我答应过给她离开的机会,却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走得了。你在这里,看不到她一定很寂寞——我倒有个不错的提议,可以让你多看她几眼。”

    卓惊弦打个响指,从外面走进一个壮汉,面容僵硬,青黑皮肤,一副对卓惊弦惟命是从模样。在见过尸人之后,见到这种传说中的毒人,似乎没什么奇怪。

    “把他解下来重新锁好,带他进暗道——我也该替小昭送点吃的过去,免得她饿着。对了,你这样的人物,只怕对厨艺不会有什么研究?简单些的总能做一做?替小昭做点吃的,应该不算委屈了你。”

    卓惊弦提着食盒走回那个房间的时候苏小昭还在,不过想必她已经把四周都转遍了吧。可惜这栋阁楼处处机关,他若不开启,她没可能离开。身为花楼密探,她当有这个眼力。

    他很高兴看到她沉稳依然,倒真不像被关在这里——只怕真说她是他的女儿,也会有人信呢。

    “九爷。”

    她坐在塌边,用薄被盖了膝下,因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衣长袍——腿上却是什么都没有穿的。

    了解了处境她也不做多余的要求,只问:“不知可否麻烦九爷,我的衣服……”

    “你落进池子时衣服有些腐蚀,怕是不能穿了。师兄这里没有下人,我的人怕还要几天才会进谷,只怕一时也找不到替换。倒是有些我留在这里的旧衣,虽然有些久了,应该还能穿。如果你不介意……”

    “那还是等方便时再麻烦九爷吧。”

    且不提这样穿着另一个男人的衣服是何种暧昧,她也不认为卓惊弦拿来的衣服会适合穿出门。他要把她关在这里,会给她适合逃走的衣服么。

    她只是有点不自觉的去想……既然没有下人……又是谁给她沐浴更衣的……

    她是不是该忽略这个问题?

    “吃些东西吧,看看合不合口味?我想你应是不挑食的,不过女孩子是不是多喜欢吃些甜的?”

    苏小昭看着从食盒里拿出来的红豆羹糯米糕,“这是九爷做的?”

    他浅浅笑一下,“我也有很多年没动手,比不得厨子做的,将就吃些。若你还喜欢吃什么,待回了长安我找厨子学了做给你吃。”细细眉目弯着一道浅鸿,微波撩动一般,像要将人溺毙在其中。看着苏小昭轻轻咬下去,才侧目扫一眼墙壁——一墙之隔,在那里有一个人会看苏小昭吃着他做给她的糕点,她却不会知道。

    他执意每一块都亲手递到苏小昭唇边,被那长指拈到唇边的米糕渗着丝丝的甜却让苏小昭感到难以下咽——除了甜,却真的没什么好吃。尤其在卓惊弦这样凝视不放的目光中,她全然吃不出什么味道。

    悬起的心一直在本能的衡量盘算,他让她吃什么,她便乖乖吃,乖驯着,没有半分忤逆。

    “九爷,我可以离开这个阁楼到处走走么?”

    “穿这个样子?”

    “九爷不是说,这里也没别人么。”

    笑,倒是个犀利的姑娘。

    “好,不过若是被师兄撞见终究不太妥当,还是拿件旧衣给你。”

    他不是询问,苏小昭便没有再拒绝。

    待他替她拿了衣服来之后,苏小昭发现果然自己可以走出去了。但那只是件宽大的外衫袍子,颜色是万花常见的黑和紫,站立时便将她一直罩到脚,活动时果然还是什么都遮不住。换了寻常姑娘,只怕早羞的不敢出门。

    她不是不在意,只是,衡量的不同而已。

    走出阁楼一眼望去尽是青瓦白墙,巨大的风车耸立,整个院落建在如高塔般的峭壁上,有长梯通往下面的院子,正是他们进来时看到的地方。院中院,院中塔,所以他们进来时只看到了下面的院落和阁楼,却没有看到峭壁上的建筑。

    峭壁上猎猎风起衣袂飞扬,她拉紧腰间衣带,从天梯下到地面的院落,试图找到跌进地牢的机关入口。

    ——卓惊弦不会告诉她莲九笙的下落。

    他就像小镯一样,宛若被吞噬进这个诡异的工阁中,消匿了踪迹。

    她面前的卓惊弦那样温淡的笑着,紫气流光华美倾城,仿佛极尽了温柔,却始终包裹着一层壳。那是拒绝,不让她继续问,不希望她有任何忤逆,跟她初见时的他是那么不同。

    如果她没有踏进这个秘密,他就一直是从前的卓九爷,温柔,纵容,保持着距离。

    但他为什么将玉匣子交给她,为什么默许着她靠近自己背后的秘密——现在,他又为什么放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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