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事儿,当时夜老太太未明,能意识到这一点儿,还是经静国公点醒她,细细剖析与她听,她才懂得。
    后来,大姐儿不归,静国公府渐渐式微,她也慢慢真正懂得什么叫做真善,什么叫做伪善。
    这些年她在佛堂捻佛珠捡珠豆时,常想着当年的大姐儿,明明不过是个小丫头,却在长媳病薨之后,一夜长大。
    更在长媳墓前,说出一定会寿终正寝的言语。
    这般言语,她难以想象,当年才七岁的大姐儿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说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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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十一迎着夜老太太眸中的盈盈泪光,知是她这双眼让她祖母想起了借死遁生的自己,亦或是想起了她母亲,点点头,未有言语。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也是怕说多会错。
    已经小心翼翼到这一步,在到她皇帝舅舅跟前去试金之前,她要更谨慎,若是过不了她皇帝舅舅那一关,势必风起云涌,此时更不能牵扯到夜家。
    静国公看到现在的仁国公,难免想起已逝的老仁国公,与仁国公边说着话儿边先行一步,夜子慧跟在其后,三人进了凝道殿。
    夜老太太自知今晚乃国之年宴,不能失态,放开夜十一的手后,也被邱氏与柴氏左右搀扶着进了焕章殿。
    月台上唯留下莫息、夜十一,以及夜家三兄弟。
    夜十一贪婪地看着眼前三人,特别是夜旭,她嫡亲的唯一的弟弟。
    都长高了,都长成男子汉了,两个堂弟与梦中无异,皆是梦中的模样,她的阿旭则隐隐有些不同,她说不出具体的,只觉得阿旭看着她的目光,似乎是穿透着她,在看着谁。
    夜旭也确实直盯着夜十一的双眸不放,一瞬不瞬的,似是被粘住一般,他看得连眼都不眨。
    他看过这双眼睛,是在一幅丹青上看到的,和眼前的世子夫人王壹生得一般无二。
    那幅丹青是父亲的作品,一直收在寒时居的小书房里,父亲未出家之前,他曾见到过。
    那时那幅丹青就摆放在桉桌上,他无意间闯进,父亲正失神儿地盯着画中人,他走至桌前父亲才回神儿,回过神儿来的第一件事儿,便是收起那幅丹青。
    他匆匆一瞥,看得并不真切,唯独记得那双美得摄人心魂的眸子。
    他想再看,看画中人是谁,父亲却拒绝了他。
    他不懂父亲为何不让他看清画中人,连是谁也不告知他,父亲出家后,那幅丹青也不见了,他想着一定是被父亲收起带进普济寺。
    他没有问,也是没有机会问。
    是故至今日,也没有得到答桉。
    莫大哥眼盲的妻子得叶游医妙手回春,已然复明之事,他是知晓的,却未有见过,对王壹的印象,还停留在眼覆白绫的那个模样。
    没有想到年宴之夜,他再见到王壹,竟是这般情形,竟能看到令他疑惑多年的这双眼睛!
    夜旭内心是如何的翻天覆地,旁人都看不到,他们看到的只是他瞧着夜十一的双眼瞧得转不动眼珠子,便以为他是被叶游医的回春医术震撼到了。
    独夜十一的感觉不同:“旭公子另来无恙。”
    夜旭尚未回魂,夜瑞见状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他方回过神儿,又不知刚才夜十一对他说了什么,满脸茫然。
    “家弟无礼,还请夫人见谅。”夜瑞礼道,替夜旭致歉。
    “无事儿。”夜十一不知弟弟到底为何这般看着她,又是在失什么神儿,当下尚有要事,过后却是得查一查。
    夜瑞又带着夜祥夜旭齐齐一礼:“那么,我们先进去了。”
    夜十一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待他们踏入凝道殿殿门,她方问莫息:“阿旭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
    “或许只是见到未覆白绫的你,一时间瞧傻了。”莫息轻轻抚过夜十一的双眼,“毕竟这双眸子,生得实在太像了。”
    “可他那会儿才两岁,根本不记得母亲。”夜十一那时六岁,还是在噩梦里梦过一场的,故而她记得自己的母亲。
    但阿旭不同,当年他是完全什么也不懂的稚儿,两岁的年纪,根本不可能会记得母亲的长相。
    而且那会儿母亲已然缠绵病榻许久,毒素的浸害,把母亲折磨到脱了相,那时母亲的双眼已是暗澹无光,经常闭着,时刻在昏睡。
    阿旭怎么可能会单单对母亲的双眼印象深刻?
    不可能。
    “也是。”莫息倒是忘了这一茬,“你要是心中真有疑虑,那等年宴结束,或可寻机会探查。”
    他是重生的,岳母葭宁长公主临终前的憔悴垂危,已是他上辈子的事实,经历之事又太多太重,他几近都忘了岳母的模样。
    除了一双眼。
    上辈子因着十一肖似,认得葭宁长公主的一些旧人,见到十一时,总得或当面或背里感叹一番,着实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嗯。”夜十一伸手推他,“你快去吧,我也要去母亲那儿了。”
    “你祖母与二婶大抵会跟母亲在一处,倘若你怕……”
    “不怕,你说得对,我总得面对。”
    莫息闻言反握住她的手:“你有你的安排,我也有我的部署,万一有变,莫怕,有我。”
    “你不生我气儿了?”夜十一趁机求和。
    莫息顿了顿:“上辈子,我欠你的。”
    莫息带着万千忧虑进了凝道殿,夜十一反倒是踏着沉稳无比的步伐进了焕章殿。
    重得光明,再见家人,纵然时隔漫漫十载,只要亲眼见到他们都平安无恙,她也终于重新踏进这座巍巍大内,向她所求的真相更近了一步,那一切便是光明。
    未行先怯,乃大忌。
    过去蒙住双眼,生活在黑暗之中,她都不曾害怕过,眼下已能看到光明之道,她更不必畏惧。
    岂料踏进焕章殿内,举目寻找婆母在哪一处时,婆母尚未找到,反让她意外认出一个人。
    十年后秘往山东,当面跟连总督承认她王壹便是传言死在杏江的夜十一,和连总督谈妥助她夜十一的承诺依旧在之后,离开总督府时,得影子同她禀,说是有探子在盯着总督府。
    事后一查,那探子是夜不收千总,乔黄。
    附有小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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