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剑并没有引来天雷。当起司的手指接触到剑身的那一刻,包裹在其上的冰霜竟然顷刻脱落,露出里面通体银白色,看不到任何衔接和锻造工艺的表面。
    不仅仅是剑身,整柄插在巨人身体里的大剑,乍看起来都是一体的,像是从某种模具里面一次性铸造出来的产物。
    可那是不可能的,如果钢铁不经过锻打,就无法拥有承担武器所需的强度。一体成型的武器,现在的矮人也可以制作,结果就是一碰就断,一扫就折。
    除非锻造这柄剑的工艺与认知中的所有锻造技术全都不同。考虑到它有可能来自神话时代,使用了已经失传或无法重现的技术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而除了外表之外,起司还为一件事感到奇怪。
    这把剑上,感觉不到一丁点魔力的流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不管是风还是雪,云还是雨,魔力存于万物之间,这是魔法存在的基础。
    到现在为止,起司只在一种情况下见到过类似的情况,那就是黑火药。凡是黑火药爆炸过的地方,就会留下永远的,无法弭平亦无法愈合的魔力瘢痕,瘢痕内部的魔力完全真空,再有本事的法师也休想在其中释放魔法。
    当然这把剑还没有那么夸张,它只是自身没有魔力,最多是不受到魔法影响,论及对法师的伤害性,还不如猎巫刀。
    可这是它的实用价值,在此之上的研究价值就不是这么算得了。不论是巨剑的材质本身没有魔力,还是后期使用了什么工艺驱散了其中的所有魔力,它都是前所未有,不曾记载过的。
    “至少我们能断定闪电绝不是这把剑引来的。”起司将自己的两个发现告知了咒鸦。不管怎么说,没有魔力的剑是无法成为魔法媒介的,导致雪橇侧翻的天雷不是因其而来。
    “但这至少能说明那道雷是人为的。”
    咒鸦得出了一个乍看并无关联的结论,但起司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闪电总是会噼向一片区域内最高的事物,这是法师们早就知晓,常人们也早就观察到的知识。
    而在巨人正常站立的时候,它庞大的身躯加上高高立起的剑柄,无异要比雪橇高出许多。在这种情况下,晴天霹雳本该打在剑柄上,至少不该以起司他们作为目标。故而咒鸦认为,闪电的落点,是经过人为引导的。
    “那你觉得这东西和闪电,是不是一起的?”
    既然闪电另有他人引导,那古代巨人的出现就可能是袭击的第二步。先以闪电截停高速雪橇,再用巨人对很可能已经受伤了的两人补刀,这的确是个虽不严密,可足够致命的计划。
    “如果是你要设计一次袭击,会只做两轮尝试吗?再说不论是闪电还是这东西,都不会是临时起意弄来的。我更倾向于认为,是这东西的出现帮了我们。”
    咒鸦的意思是,那道闪电确实可能是有敌意的对手吹响进攻的号角,但眼前的巨人则是半途杀进来的变量。变量的出现令原本想要继续攻击的法师选择了收手,因为换做是起司和咒鸦,这个时候也会收手。既然进攻变的不可控,就没必要过多暴露自己的准备不是吗?
    “有道理。”
    起司说有道理的时候,已经再次爬上了巨人的身体,只不过这一次他的主要目标不再是巨剑,而是巨人本身。既然巨剑隔绝魔力,那它显然也不会是尸体再度行动的原因,换言之,让这具古老残骸依旧行动如常的理由,应该还在它自己身上。
    果不其然,起司没检查多久,就在巨人身上找到了一个非常可疑的图桉,那图桉以伤痕的形式撕开了巨人的皮肤,在它的腹部画出了一个诡异而令人不安的图形。
    那图形由八条相交于一点的直线作为框架,框架之间用不对称的直线相互连接,在这些直线上又点缀着许多意义不明的几何图形。整体来看,它让起司联想到在草原上看到的绳结,那些亵渎的物体是蠕虫邪神力量的图腾。
    只是这二者并不相同,而且图桉之中并不能感知到来自邪神的力量,所以它也不是另一个亵渎存在的徽记。从现在的状况看,它更像是个法阵,一个用来驱动巨人尸体以某种逻辑行动的法阵。
    “你来看看这个。”
    起司招呼对死灵术更加熟悉的咒鸦来破解巨人腹部的徽记,他本人则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有隐藏的危险。没人规定巨人尸体只能有一具,也没人规定袭击在停歇后不能继续。
    两者都是需要提防的东西,而在此之上,起司还想要搞清楚,这两件事是怎么发生在他们头上的。高速前进的雪橇在荒原上绝对是个难以寻觅又难以拦截的目标,即便是准备多时的魔法,也不该以这种极容易失误的方式将他们停下。
    “我觉得我大概看懂这东西了,它…它绝对是个疯子发明的,一个残忍的疯子。”如果能被咒鸦称为残忍,那很可能不是做了多么血腥的事情,而是行为超出了灰袍原有想象的残酷。
    起司回到那如棋盘般的图桉旁,示意咒鸦可以开始说明了。后者吸了口气,沉声说道,
    “首先,如你猜测的,这是个魔法阵,用来操纵我们脚底下这个傻大个的尸体。但其次,它不同于我们知识里的任何一种魔法阵。它是可调整的,你看到这些藏在支流里的小图形了吗?它们是可以用魔力移动的。移动的位置不同,对尸体下达的指令就不同。但这还不算疯狂,疯狂的是,刻下这个图桉的人,将整个魔法视为了一场游戏。他在图形的移动中增加了某种规律和限制,如果你不摸清楚就不能操作。而在此之上,他又将这些图形塞到了一个你必须找方法来解开的位置,这就好像棋里的残局,解法可能不唯一,但绝对要动脑。”
    “你是说,他故意留下了让人可以改变魔法的方法,并将它设计成了一个游戏?”起司现在觉得那个图桉越发可憎了,他开始懂得为何咒鸦用了残忍这个词。
    “一点没错。他不仅奴役了这具身体漫长的岁月,还将它视为一种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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