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您刚才说什么?”
    那一瞬间,陈沐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甚至连称呼也在不自觉间改变成了敬称。
    他无法相信,自己面前的这个干瘦老头,竟然能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种惊人事实。
    然而更令陈沐感到惊愕的是,不仅是老余他此时表情不似作伪,刚才所说的话好像也比平时声音重了些许。
    “我说,我到时候准备把那栋楼留给小白子他,就当是他这几个月以来一直不离身照顾我的工钱了。”
    “这——”,陈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余老您这事,是不是再该认真考虑下。”
    “有什么好考虑的,难道你小子还觉得我刚才的话是在吹牛?”
    老余说罢便要挣扎着起床,但在陈沐的搀扶下却是止住动作,转而将视线移向面前的那个紧锁着的衣柜。
    “咯,有关的所有东西都放在那个里面了,等到时候你打开给白端云那小子就好了。”
    说到这里,老余又叹了口气,目光移向帘子后面的方向:“白端云这小子吧,也是我活这么久以来见到的一个怪胎。”
    “咳咳咳,你说他笨吧,他在学开锁爬树这种事上又比谁都擅长,今年的枇杷也是他一个人给祸害完的。”
    老余回转视线指了指窗外的那棵空落枇杷树,并不回头,脸上却是不知为何浮现出一丝淡淡笑意。
    “但是你要是说他聪明吧,整间屋子也就这么一个锁,他天天看着心痒痒,却是偏不开。”
    “……”,陈沐不由得沉默了片刻:“依照我对白端云的了解,他虽然傻,但是并不坏。”
    “咳咳——”,似乎是被老余此时的怀疑眼神给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陈沐又缓缓的补充开口。
    “虽然平时也会使点小坏,但总归还是有底线在的,不然也不至于能当上您老的徒弟。”
    “那是……咳咳……我看人的眼光能有错,要不是当初看你小子一心在旁边小姑娘身上,像个成不了大事的样子,不然我肯定选你而不是选小白子这个笨坨坨。”
    “人,其实也不需要有那么大的出息,过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好。”,陈沐羞赧的挠了挠头。
    “那是你的想法,我并不苟同,总之小子,我看你还挺顺眼的,想不想听听,那栋大楼以前的事?”
    “我其实更想知道的,是余老您老人家的事情,或者说,是这个依水镇的事。”
    “啧啧——”,老余将身形给后仰了些,顺带让陈沐替其给再裹了裹被子:“所以我说,你这小子就这么个出息了。”
    “明明看着也不像个笨样子,为人处事都比小白子他老道成熟,但感觉就是没什么想法追求,像个要翻不翻的咸鱼。”
    “在这一点上,倒是和曾经的我挺像,都是个咸鱼性子,只不过我后来翻身了,你现在还没开始动。”
    “要我说——”,老余那浑浊眼眸里射出一道精光:“最起码也得将目光给放到整个依水县!”
    “小陈子,我现在再问你,你想听听,这座依水县的历史吗?或者说,你自己又对这个知道多少。”
    “依水,就是指的这条云梦江,其支流蜿蜒发达,造就了这个渡口城市的昔日荣光……”
    由于对整个依水镇的真实存在性都有所怀疑,陈沐已不记得自己查了多少相关的历史资料。
    甚至再往前推,一直到整个县城和河流的起始,其实现在的他都能侃侃而谈,却是发现不了异常。
    “再后来,由于云梦湖的枯竭和各条支流的萎缩,依水县这个临水的小城市自然也就慢慢陷入了衰败……”
    陈沐一口气说完这么一长串历史,这才眨了眨眼睛看向面前之人,摆出一副恭敬请教的样子来。
    “所以我说,你小子看着老老实实,暗地里可比小白子机灵得多。”
    “其实这样也没错,毕竟这年头,老实人总是容易吃亏。”
    “咳咳咳……”,老余再次重重的咳嗽起来:“我现在就算是说话也是浑身难受,就像是一团憋在嗓子里的火一样,所以接下来的话我会慢点讲,但不会有第二遍,你小子可得认真听。”
    “其实关于这条依水河的起源,在传说中还有另一种说法。”
    “很久很久以前,天地相崩,整个依水界被打成了大大小小的碎片,其中支撑整界的生死长河亦是消失不见。”
    “生存死消,自此整个蓝星便只剩下一条生河,其中蜿蜒盘曲的一条,便成了生河,宽阔无垠的那另外一段,不知流落何处,是为死海。”
    “小陈子,你有没有某个瞬间觉得,在这个小镇里,会有很多相似的事?”
    “是的。”,陈沐点了点头:“但就算是询问大爷他,也没得到答案。”
    “你家大爷那是外地人,怎么懂得这些。”,老余嫌弃的摆了摆手。
    “而且就算是我们本地人,都不太相信这种民间传说的,但我不一样,毕竟我可是真实的见过那条生河的力量。”
    “?——”,陈沐愈发觉得事情在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
    “可以说,我当初整个人的发家史,都是因为这条云梦江的支流。当然,并不是因为我比其他人多优秀,而是我当时运气好,找到了一个鱼群富集点。”
    “说来奇怪,那个地方吧,总是要比别出捕捞的鱼数量多,但有个特点,那就是每次捕捞的数量都相差无几。”
    “总之,你老余就是靠着这个发家,这才开始相信云梦江的神异之处。”
    “那个地点在哪?”,见到老余停下讲话,陈沐不由得赶紧追问开口。
    “那谁还记得,毕竟这么多年了,而且那事也邪乎,要不是当时看你小子天天在大堤上晃悠,我也懒得和你提这嘴。”
    “对了……”,似乎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久远回忆,老余的眼眸不由得微微眯起。
    “如果现在硬要找那个位置的话,或许从那栋高楼上眺望整个云梦江,能找到我们镇上那边的最大的一片水中洲,长满白芦苇的那种,大概就在那个点子。”
    “怀念啊……那个时候……”,陈沐还想接着再问点什么,面前的这个老头子却已悄然之间睡着,顺带响起了阵阵轻鼾。
    “那栋大楼吗……”,陈沐亦是顺着方才老余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
    少年的目光深邃且精亮,似乎是要透过厚厚墙壁看到窗外的太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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