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咽声穿透了黑夜。
    秋莲哭得抽泣不止,“早知如此,奴婢就不盼着走出宗人府了……奴婢愿意生生同殿下一囚禁在宗人府里……在那里,殿下只有奴婢……如今殿下再也不是奴婢的殿下了。”
    “大胆!”赵焕沉声低喝,一脚踢开她。
    咚的一声!秋莲重重摔在地上,痛哭不住。
    “来人。把她的嘴给本王堵了。”
    赵焕头痛地摁住太阳穴,冷声吩咐。
    立即有两个兵丁上前,麻利地反剪了秋莲的双手,堵住了她的嘴巴。
    “唔——唔——”
    秋莲的痛哭,再没有人听见。
    王府的侧门在吱呀声里,徐徐打开。
    一辆马车驶了进来,两个丫头上前打了帘子。
    “阮娘子,到了。”
    阮娇娇探出头来,看一眼阔别多年的楚王府,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深更半夜的,殿下就这么等不及么?奴家说明儿来都不成。”
    丫头笑道:“是啊,殿下日日惦记着阮娘子呢。”
    阮娇娇笑着扶住丫头的手,款款下车,千媚百娇地道:“那快些带我去见殿下吧。”
    她话音没有落下,便见一行人急急走过来,最前面的两个侍卫架着一个女人,后面的侍卫抱着一个睡熟的孩子,走到阮娇娇的面前,那女子折腾得越发厉害,身子扭动不已。阮娇娇定神,这才看清那是秋莲。
    秋莲瞪大双眼,恶狠狠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拆吃入腹。
    阮娇娇微愕,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那个卑贱的小侍女啊。唉,这当真是命运不济,好不容易熬出了宗人府,以为要出头了,却枉为他人做嫁衣……”
    阮娇娇娇嘀嘀地说着,又上前捏了一把赵广坪的小脸蛋儿。
    “只可怜了这孩子,投了个皇子的胎,却没有皇子的命……要怪啊,就怪你娘,身份太低贱,就不配生养你……”
    “唔!唔!”秋莲双脚踢打,堵嘴的白巾生生染出一抹血红,脸上悲愤交加。
    阮娇娇拿一条巾子擦了擦摸过孩子的手,再将巾子丢弃,转过身来,笑得越发妩媚动人。
    “我们走吧,殿下等我许久,该等不及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两个丫头齐齐福身,“是。”
    阮娇娇婀娜的背影轻盈柔美,而她背后的秋莲被狠狠地塞上了那一辆马车,连同孩子一,从阮娇娇进来的侧门出去,渐渐融入了夜色之。
    京师明月如故。
    人也还是那一双旧人。
    阮娇娇看着洞开的大门里,幽暗的光芒,嘴角缓缓一提,柔媚地道:
    “奴家给殿下请安。”
    屋子里许久没有声音。
    好一会,才传来赵焕的冷笑。
    “进来。”
    一听便知赵焕的心情并不是那么的美妙。
    阮娇娇一笑,浑不在乎地迈入门槛。
    她背后的丫头,合上了房门。
    “光线这样暗,伤眼睛咧。那些奴才是做什么吃的?殿下房里还舍不得用灯油么?这又不是宗人府。”阮娇娇意味不明地说着,带了几分恣意,扭着腰便要去挑灯芯。
    一个影子冷冷走近,拦在她面前,一把扼住她的手。
    紧紧的,紧得仿佛恨不得捏碎了她。
    阮娇娇拉了拉手腕,没有拉动,又是盈盈一笑。
    “殿下,你弄痛奴家了。”
    “现在你满意了?”赵焕的声音不高不低,略带疲惫,还有一抹不容忽视的恨意。
    阮娇娇愣了愣,笑着将另一只手勾上去,轻轻挽住赵焕的脖子,吐气如兰。
    “殿下马上就要做皇帝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殿下难道不应该感激我才对吗?怎么能这样凶人家嘛?再说了,又不是我让你把秋莲送走的,我又不是容不得人的女子。毕竟她是从前侍候我的旧人,留她下来照顾我,我也是乐意的。狠心的人,分明就是殿下自己呀……”
    “哼!”赵焕垂下眼帘,死死盯住阮娇娇的眼睛,放缓了声音,“不要在本王面前惺惺作态。我犯恶心。”
    “哟。瞧你这恩将仇报的样子。”阮娇娇轻拍他的肩膀,身子偎上去,柔柔地冷笑,“你是不是恨错了人?把你关在宗人府的人,你不恨,却恨了要扶植你做皇帝的人,傻是不傻?你以为这个皇帝的位置非你莫属么?换一个人,还不是照样能坐?谁当皇帝不是当呢?”
    “是吗?”
    赵焕冷冷盯住她,“谁当皇帝不是当?你们以为我赵家江山,就是这么好图谋的吗?”
    阮娇娇看着他眼底的恨意,噗嗤一声,突然就笑了来。
    “我的傻殿下啊。你是不是直到如今还以为……这是你赵家的天下?”
    赵焕咬牙:“只要本王活着一日,就不会让你们得逞……”
    “哈哈哈哈哈!”阮娇娇笑倒在他怀里,花枝招展,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赵焕啊赵焕,事到如今,你还对赵家赤胆忠心?只可惜了,你不是姓赵的呀,你呀,根本就不是先帝的亲生儿子。”
    赵焕脸色一变,猛地掐住阮娇娇的脖子。
    “你说什么?”
    “松,松手……”
    赵焕目赤欲裂,恶狠狠地看着她,一字一顿。
    “你再说一遍!”
    ……
    楚王府的马车驶出城门,徐徐上了官道。
    漆黑的夜里,车头上的风灯闪闪烁烁,车夫挥着马鞭,看着夜色,突然轻咳了一声。前头不远处的高粱地里,一道铮声传来,紧接着,几个黑衣人持刀冲了出来,二话不说便杀向马车。
    车夫一看情形,哭喊着,抱头鼠窜,转瞬间就跑得没有了影子。
    马车里,秋莲听到外面的响动,却发不出声音,身子滚过去死死护住仍在沉睡的赵广坪。
    “杀!”一道冷声命令。
    秋莲瑟瑟发抖地将头搁在儿子身上,试图护住他。
    当!
    半截刀身插入马车。
    秋莲紧紧闭上眼。
    静待片刻,该来的却没有来。
    半晌,几声窸窣的响动后,马车再一次动了来。
    秋莲震惊地抬头,只有风灯微弱的光线透过帘子传过来,而她,什么都看不见。
    外面的人无声无息,驶着马车消失在茫茫黑夜。
    一直到马车去得看不见了,疾风扫过的高粱地里才传来低低的一声。
    “斐哥放心。属下都安排好了,不会让那个女人和赵焕的儿子落入白马扶舟的手上。”
    “嗯。”那个黑影低低地应了一声。
    “就是眼下这憋屈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再等下去,赵焕就要登基做皇帝了……”
    杨斐冷笑一声,瘦长的身影慢慢转过来,半张铁制面具在夜风里带着刺骨的寒意。
    “那就让他登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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